“啪!”
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糖水泼洒开来,在木地板上蜿蜒成暗红的痕迹。
小殊猛地站起身:“你…放了什么?!”
苏青梨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以往在宫里,人人都说阿姐生得好看,就像花一般…”
“闭嘴!”小殊骤然转身,“修噬魂术…我就知道会腐蚀这副皮囊!可若我喝你的心头血来治愈自己,那我和妖皇有何区别?!”
“梨儿不忍心看到阿姐这样...”
小殊极力平缓下心情,她闭了闭眼:“阿姐吃了别人的亡魂,就该承受反噬,这副模样...是报应,我绝不会剜你的心血来治它。”
“如今我们重逢,不已经很好了吗,阿姐不要再去练...”
“此事不要再说了!”小殊厉声打断,“夜了,快回去吧。”
苏青梨抬手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她大步走向床榻,掀开被褥径直躺下:“梨儿今晚要在阿姐这里睡。”
小殊僵在原地,面具下的唇微微发抖,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看着缩在床的一角的苏青梨,小小的身影几乎要陷进被褥里,那剜心的伤,怕是还在疼吧?
她缓缓躺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苏青梨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节奏缓慢而温柔,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痛楚都拍散。
苏青梨紧闭着眼,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若不是那三千年剜心取血的日子太苦,阿姐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她心疼得发颤,恨得牙根发酸,却终究...无能为力。
夜风从窗缝渗入,带着凉意,小殊下意识地替她拉紧被角,自己却翻身坐了起来。
她倒了一杯凉茶,捏在手里,对着墙角发呆。
噬魂术虽然能让她的功力快速提升,但代价极大。
那些被强行封印在体内的亡魂日夜撕扯着她的意识,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记忆,她会慢慢忘记身边的人,最可怕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在遗忘,却无能为力。
有时在修炼的间隙,她会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手上沾着血,却记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侍女惊恐的眼神,才意识到,她又失控了。
那天在浮香阁,见到梨儿的瞬间,熟悉的血气让她恍惚,体内的亡魂突然暴动,一股嗜血的冲动直冲脑门...
所以她才躲了这些天,每天对着铜镜练习微笑,把暴走的煞气一次次压回丹田,直到确认自己能完全控制住那些亡魂,才敢来见梨儿。
现在每多拖一天,她就多遗忘一分,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陌生,有时连最常见的人都会记错。
夜风凄冷,小殊趴在茶桌上沉沉睡去,单薄的身子不自觉地蜷缩,连在睡梦中都在微微发抖。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她站在一片血海中央,黏稠的血浆漫过脚踝,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死死攥住她的衣摆,那些被她吞噬的亡魂在耳边凄厉哀嚎,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穿天际。
“放过我们...还我们命来!”
她惊恐地低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利刃,而面前,梨儿心口正插着那把剑,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裙,最可怕的是,梨儿还在对她笑,像小时候那样甜甜地唤着:“阿姐...”
“不...这不是我!”小殊猛地惊醒,后背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了,她下意识去摸面具,指尖触到脸上溃烂的皮肤时,才想起睡前已经摘下了。
“一定会有办法...”她自言自语。
前几日,有人在暗处向她提起“幽冥渊”,一个吞噬一切生灵的禁地,传说那里有能彻底掌控噬魂之力的方法,但进入者从未有人回来。
“如果...如果那里真有办法...”
窗外,枯枝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无数鬼手在挠窗,她望向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这个疯狂的念头。
“咚咚咚!”天刚微微亮,急促的敲门声就惊醒了房内的人。
“谁啊...”苏青梨揉着眼睛从被窝里钻出来,,她一把拽住还在装睡的小殊:“阿姐快起来!”
小殊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嘟囔:“这才几更天...浮香阁的姑娘们都没起床呢。”
门外,海云澜黑着脸,指节叩门的力道又重了三分,昨晚梨儿非要和小殊睡,留他独守空房,账还没算呢!
“来啦来啦!”苏青梨打开门,迎面撞上海云澜幽怨的眼神,顿时心虚地眨了眨眼:“夫君早呀~”
三人走在晨雾弥漫的街上,元宵节后的街道冷清了不少。
“阿姐你看!”苏青梨指着浮香阁的招牌,“你的浮香阁里,白天也这么热闹呢!”
阁楼里传来阵阵调笑声,隐约可见红纱帐内人影绰绰,小殊意味深长道:“偷腥的猫儿,可不分昼夜~”
茶房里,侍女刚摆好早点,苏青梨就黏着小殊坐下,她快速夹起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阿姐最爱吃的!”又忙不迭添了块鸡肉:“这个也好吃!”
小殊面前的碗很快堆成了小山。
海云澜在一旁默默扒着白粥,每吃一口都故意把碗磕得叮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