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阮流跑了!”
松明居一时鸡飞狗跳。
盛夏。
旭日东升,晨雾消散。田间小路蜿蜒曲折,蟋蟀狂叫,水汽混合着青草芳香,灵气醇厚到即将凝实。
老牛拉着长板车缓慢走在乡间小路上。
“娃娃,去哪啊?”老翁牵着牛绳,提高音量问。
躺在长板车上的少年悠悠转醒,玉石质感的手半搭在脸上,试图遮住逐渐刺目的阳光。
“您、咳咳……看着咳、来就行,离开万剑山就行……”
清澈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好好。”老翁连连应下,“你多休息多休息。”
他就怕车上这小子死在路上。
这娃娃昨夜给了几块灵石作定金,承诺到了目的地后结账,说完便晕了过去。
他们村虽在万剑山下,但平常百姓得到灵石的机会微乎其微。他瞧着身上没伤,气息也还在,俊得不像凡人,又想起在明剑宗求学的孙女,咬咬牙,把这事应了下来。
阮流又咳了约莫半刻,一身气息才终于流畅。
他昨晚卡着时机从明剑宗逃出来,无奈修为低微,单是小小的隐匿咒就耗费了大量灵气,好在师兄的灵石足够给力。
想到可能现在还鸡飞狗跳的松明居……
“哈哈哈……”喉咙深处发出闷闷的笑声。
少年躺在稻草垛上,墨发凌乱,一袭青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双眸微眯,显露出几丝灵动。
出来咯~
中指上戴着的储物戒染上体温,被悠闲地拨来弄去,圆环表面暗纹缕缕,每隔片刻有光痕闪过。
放松之际,天空嗖嗖掠过几架灵剑,阮流得意的神情一收,趴下,窝窝囊囊把脸埋在稻草堆,片刻后又僵硬直起身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忘了,他现在灵力全无,任谁都寻不到。
阮流彻底放松下来,扯开尾端坠着玉石的白色发带,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手捋过去,带下几根稻草。
阮流:……
手不经意下翻,再抬起手心已空无一物,他若无其事束好马尾,整理衣襟。
前路还有些距离,御剑不过半柱香,牛车则要翻上好几番。
速度虽慢,但足够安全。纤薄柔软的人半倚着,面容稚嫩秀气不掩华光,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身体随着路面的崎岖晃晃悠悠摇动,旭日东升,眼前是见不到头的小路。夏日的早晨是整天中难得的舒适时段,常年冰冷的手脚难得发起热。
他伸手一抓,阳光从指间穿过,摊开手,掌心似乎生出新的纹路。
……
一整天时间,到徐家城时已是黄昏。阮流付了剩下的灵石,跳下长板车。
也许是灵石支使,老伯一路上知无不言,说徐家城是附近最好出入的凡间城池,管理松散,物价宜人。
阮流抬头,城头上的匾额崭新,写着气势恢宏的几个大字——徐家城。
他不留痕迹皱了皱眉。
三年未出山,万春城怎么变了名字。不过城门将闭,顾不了那么多。
阮流掸了掸衣袖,自然闲适走过去。
守城官兵见他气度不凡,一身青袍仙气逼人,也不知是哪家宗门弟子,不敢招惹便恭敬将他放行。
顺利进了城,阮流一改休闲模样,迈开腿,衣袂飘飘顶空看犹如一片荷叶,给燥热的街市清凉不少。
加快脚步找了家客栈入住。城门排队时有外地客闲聊,徐家城宵禁,规定时间在外闲逛者,下大牢。
他可不想找师兄未遂,就被关起来。
店小二带他上了楼,不过片刻又恭敬送来热水。
阮流沐浴完毕,穿着白色里衣坐在窗前,发尾微湿,裸露在外的瓷白脖颈上浮着一层薄汗。
窗外夜色降临,几缕风吹过来,驱散几分热意,但依旧不够。
好看的眉微蹙,他拿起客栈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扇着风,手脚是骨子里冒出的寒意,皮肉却灼热无比,一冷一热在身上开战,着实难受。
好想师兄,要是师兄在就好了……
嘈杂的声音打断思绪,窗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还混杂着凌乱的叫喊。
“停下!”
“所有游荡者,一律抓捕!所有游荡者,一律抓捕!”
“救命……!快跑!”
“呜呜呜……啊……”
“……”
声音逐渐远去,阮流重新打开阖上的窗子,巷子里重新恢复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阖上窗,熄灯睡觉。
*
扣扣扣——
“客官,您的热水给您放门外了!”
小二年岁不大,干惯了累活,一大桶水提上楼气都不带喘的。
只现在双颊微红,眼巴巴等客人开门,结果得到放下离开的回复,亮晶晶的眼睛暗下几分。
床上的一坨白色蛄蛹了两下,停了片刻,慢悠悠爬起来。尽管浑身难受,但这的确是他近几年睡过最好的一次。
阮流烦闷地拨了拨黏在脸上的发丝,认命般开门,把热水提了进来。
好热,灵力什么时候能恢复。
他褪掉衣物,身型纤薄,身躯洁白如玉,唯背部有几道狰狞的疤痕,交错分布,大多长约三寸。
舒舒服服下了水,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阮流计划着今日任务。
第一……嗯、要先吃饭。
第二,避开修士。
思及此,往日都漾着笑的弯弯眉眼扯平,换上凝重。
与几大宗门所在灵山相较,其余地域的灵力较为稀薄,但供人修炼绰绰有余。
他体质特殊、天资愚钝,被师兄带上松明居八年,仍未突破筑基,可谓废材中的废材,更是被誉为宗门之耻。
逃出明剑宗后,本就稀少的灵气几近于无,如今他明目张胆“叛逃”宗门,遇上修士只有死路一条。
总之能苟就苟。
第三,找师兄!!!
……
城北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商贩都卯足劲叫唤,要所以路人都去他那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