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入林道后是一个坡度很缓的上坡。笔直整洁的路两侧栽了许多重阳木,绿影深深遮住阳光,显得整条路愈发旷静。岔路转弯再开一公里,就能看到泊馆。整个房子呈浅灰色,一半隐藏在树里,正面看起来像是一个艺术工作室,大部分时间都在停业休息。绕过房子中间的屏风有一条走廊,穿过后再下几步台阶便到了房子被树遮住的后半部分。那是一个宽敞的下沉式别厅,只从外表看的话,门也是常年锁着的。
别厅的展示区装修非常简单,只有陈列展品的展柜和长条台。拍卖还没开始,大部分人仍在展区停留。今天的拍品性质很特殊,没有名录,现场到的客人也并不多,泊馆偶尔会有这种纯兴趣场,东西可能不名贵,但一定很特别。圈子虽小,但很多人不会亲自出面这种场合,所以最开始,那个年轻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阿兰一直在看他。阿兰是第一次在泊馆见到这个人,起初多看几眼,是因为觉得对方气质很特别,虽然年轻,但并不令人觉得张扬轻浮,仪态举止自得从容;他不像某位老板的助理,因为身上没有长期揣度思虑、神色匆匆的小心谨慎,反而双手抄兜,悠然地在展品间踱步,每一样展品他都细细看了,从脸上的反应看不出是否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跑出来玩了,阿兰想。他在泊馆接待过很多客人,大部分都来自其他城市和国家,世界这么大,这份工作却能让他见到许多预料之外的人和事。观察他们对他来说很有意思,如果运气好,碰巧遇上这种令他感觉很不错的人,那么接下来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
阿兰很有经验,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长时间在某处停留,游刃有余注视全场的同时不丢失视线。他发现,那个年轻人在某件展品前停留住了。像是用了几秒时间来确认,他忽然回过头来,准确地望向阿兰,对他示意。阿兰心里有些吃惊,脸上却镇定如常,快步走过去。对方问道:“这件没有价签吗?”
阿兰看向令他驻足的那件东西。那是一个椭圆形的深色罐子,手掌大小,表面雕刻着一些花纹,经物主介绍,那是一种符文。这东西叫“雪如来”,从外表看像一个有些年代感的陶罐,并不起眼。“这件是非卖品,先生。”阿兰解释道,“仅做展示用。”
“是吗?我可是专程为了它来的。”对方扬了扬眉,语气却并非所言那样可惜,更像是早有预料。“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这位物主见一面。我相信他会对我的邀请感兴趣。”他说着,递过一张名卡:“今天下午三点,我在这个地方等他,劳驾转交。”
阿兰接过名卡:“我们会先代为联系物主,询问他的意愿,经他同意后为您转达。”
那位年轻人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正如他所说,他只为了这一样东西而来。阿兰走向室内深处,按下电梯,准备去将名卡交给负责人。那并不是一张名片,只是一张白卡纸,上面手写了一个地址,旁边还留了一个签名:肖沐云。
没有留联系电话,想必是对这场会面势在必得,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太可惜了,阿兰遗憾地想,这下没法知道他的号码了。
走出馆外,气温顿时高了几度。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尤其是在这种林间,唐焕宸走出门外的小路,一直走到停车场,拉开一辆车门坐进去。叶宽在车上等他。“见到那个东西了?”叶宽问。
“见到了。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唐焕宸拽松领口,他面色不是很好看:“但也无所谓了。”
叶宽得到一条消息,苏棣在带着一样东西频繁活动,似乎是在四处找人兜售。苏棣这种人,想卖一样东西却迟迟卖不出去,很大概率是因为他并不想卖,他只是在借由这个行为让一些人知道,他有这个东西。唐焕宸猜测,这东西或许对苏棣来说来路有问题,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此物,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些信息。
故弄玄虚作用不大,苏棣很可能不会理会。唐焕宸也完全不打算慢慢花费时间编造什么陷阱,要不是人生地不熟,他刚刚就直接把雪如来抢走。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走吧。”他看了看腕表,说:“我们直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