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
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凛转身时,幸村的外套被晚风吹起一角,紫罗兰色的发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软。
"部长。"
凛下意识站直了身体,球袋滑落时在腰间撞出轻微的闷响。
幸村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球拍上: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你捏断了两根拍线。"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手腕凸起的骨节,"这里的肌肉在抽搐。"
晚风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凛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又停住。
最终他垂下眼睛,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
"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谁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问题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幸村微微睁大眼睛,夕阳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远处传来社团活动结束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
"手冢国光。"
答案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幸村说这个名字时,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如果要说有谁能突破极限..."
凛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里闪过资料上那个戴眼镜的少年,永远挺直如青竹的背脊。
他突然转身,球袋甩起的弧度惊飞了脚边的麻雀。
"我明白了。"
这几个字像被砂纸磨过。
幸村伸手想拉住他,却只抓住一片飘落的落叶。
紫罗兰色的眼睛注视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暮色完全吞没那道身影。
你要去哪里呢,凛?
幸村的手指收拢,树叶在掌心碎成细小的汁液。
远处真田的竹剑袋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切原的吵闹突然变得很远很远。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东京都的薄雾时,凛已经站在青春学园的铁网外。
他的指尖抵着冰冷的金属网格,目光锁定了球场中央那个挺拔的身影。
手冢国光正在练习发球,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得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方发球区。
网球离拍的瞬间,空气被撕裂的声响让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就是...被幸村认可的实力?)
他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掌心里是四道深深的月牙形血痕。
——校外网球场——
雨水淅淅沥沥地砸在铁网上,发出细密的金属震颤声。
凛站在球场中央,球拍垂在身侧,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滴在早已湿透的校服上。
“6-0。”
手冢的声音穿透雨幕,冷静而清晰。
凛的指尖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对面那个挺拔的身影,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模糊手冢的存在感——
那个男人站在雨里,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仿佛刚才的比赛对他而言只是热身。
(……差距……竟然这么大?)
凛的喉咙发紧,呼吸变得急促。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手冢收起球拍,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你的技术很扎实。”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
“但你的网球里,有杂音。”
凛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像是眼泪。
“……杂音?”
手冢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场边的长椅,拿起自己的网球包。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场比赛的胜负早已注定。
凛站在原地,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刷不掉他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杂音?什么杂音?)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上还有刚刚接球时留下的擦伤。
雨水渗进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震荡。
(我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
雨水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室内球场的回音。
“废物。”
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内回荡。
凛——不,那时候的他,还叫“艾瑞克”。
他跪在硬木地板上,膝盖已经磨出血痕,汗水浸透了训练服。
他的祖父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的球拍轻轻敲击着掌心。
“这就是你的极限?”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连一个普通的职业选手都赢不了,你还敢说自己是天才?”
艾瑞克低着头,手指死死抠着地板。
“……我还能再打。”
“再打?”
老人冷笑一声,“你连自己的弱点都克服不了,拿什么再打?”
球拍猛地抽在他的背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没有倒下,只是咬紧牙关,死死撑着。
“站起来。”
艾瑞克颤抖着撑起身体,可下一秒,球拍再次抽在他的肩膀上。
“太慢了!”
“软弱!”
“废物!”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脏,而每一次击打,都让他的身体更加僵硬。
(……不能输……不能输……)
(输了的话……就会被抛弃……)
“咚!”
凛的膝盖重重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溅起,打湿了他的裤腿。
他的呼吸变得紊乱,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抓着球拍的握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不要……)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视野开始扭曲。
(……不要……再打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肌肉绷紧到极限,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停下……停下……)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的液体。
他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咚!”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为什么……赢不了……)
(……为什么……永远……都赢不了……)
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彻底失去力气,倒在了雨中的球场上。
雨水依旧无情地落下,冲刷着他的身体,也冲刷着这场无人知晓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