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附近,河东府
花市,整个河东最繁华的市集。夜晚万千红丝穿过鳞次栉比的街旁商铺,红丝上皆挂彩灯。集市从山脚延伸至河岸,岸边停靠四方宝船,满载珍品奇货,还有一座牡丹楼,阁台上夜夜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连绵不绝。
这花市的主人,便是号称能用金子再摞一座太行山的巨富长思流。
坊间常说,三山仙人榨尽天下民财,而长思流独取三山仙财。
此人作为仙门头号通缉犯,然而上百年来,却在仙家眼皮子底下做黑市买卖,频频出入仙门盛会,与长老仙君们同席宴饮。
这一夜牡丹楼上空,焰火连放了数个时辰,代表有贵客前来。
楼中,盛大的宴席已经布置妥当。楼中挂满系着金铃的红绸,四面墙上都用檀木镂刻凤凰,遍地铺着光彩熠熠的真丝地毯。白玉桌案上,各色美馔佳肴陈放在金碟玉盘当中。放眼看去,其奢华程度较于皇宫礼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面的主座空置着,左眼下有痣,短发只到颈侧的男人坐在一旁,身上穿着件缝满金圆钱的马甲,右耳边还簪了半朵金黄的牡丹。
他歪着头,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在桌上画圈,正在等着什么人。
“锦绣。”男人唤道。
一个身材娇小,头上扎着两颗“丸子”的少女捧着胭脂盒过来,提裙半跪,在他眼下扫了点淡淡的胭脂:“老板,长老和仙君们已经到楼下了。那位特殊的大人晚些过来,在厢阁上等您。”
“知道了。”
“舍云长老、夷山仙君和贺山仙君到——”外面传来通报,三位穿长袍的仙人被侍者引进来,各自摘下遮着脸面的斗篷。后面还跟着数名仙门弟子。
男人立马相迎,两眼弯弯,手自然地扶上了名为舍云的长老的手臂:“数月不见,思流一心挂念长老,一回太行便邀您与两位仙君前来,不知道会不会耽搁两位修行呢。”
“不会,不会。”夷山和贺山都连连说道。
宾客入席,舍云坐于西面主位,长思流居一旁,二仙君各居南北第一座,其他弟子依次落座。
锦绣拍了拍手,一排面容姣好的舞姬头顶黄金酒壶,翩然而至,为宾客们倒上美酒,然后脱下纱衣,表演起婀娜的舞蹈。舞姬那细软的腰肢、撩人的眼神,让座下几个仙门弟子拿着酒杯的手不约而同地悬在半空,如同被勾了魂一般。
“这些孩子第一次来牡丹楼,还不知道这里的妙处。”夷山举杯向长思流。
“那自然要让小仙君们好好体会。”那人手指的关节敲敲桌案。
舞姬们立即停舞谢幕,散入席中,每三两个人伴在一个弟子左右,极尽亲昵之事,劝其饮酒。那些未经人事的弟子哪经得住这等蛊惑,个个面红耳赤,难以自持。
其中两个相貌最美的舞姬,左右架住夷山,口里含酒,娇俏地笑着要喂他喝下。夷山左拥右抱,心情大悦,脸色也变得赤红,问对面的贺山:“你怎么还独身坐着?”
贺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自嘲的讪笑,目光瞥向长思流:“要是能和长老板共眠一晚,也不算白下山一次。”
长思流闻言哈哈大笑。
“你眼光倒好。”舍云说,“思流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和他母亲庆平公主一样,是天生的玉人。”
“我可不卖身呢。”那人一双笑眼垂下,从下到上扫过贺山,嘴角扬起勾人的笑容,对诸人玩笑道,“不过只要钱出得够多,也没什么是一定不行的嘛。”
各人都大笑起来。夷山忍不住奚落对面那人:“你瞧,把你这身衣服脱干净都当了,再把剑抵了,今晚能不能碰到长老板一只手呢。”
贺山眯着眼睛,并不说话。
“仙君是客,牡丹楼可没有这样的待客的道理。”长思流赶忙打圆场道,起身步至贺山身旁,“不过仙君要是愿意脱,我还是挺想看的。”
“他狡猾得很,贺山你别真吃了他那一套。”舍云盯着那二人说。
“我可是最至情至性的人了,长老。”长思流故意嗔道,单手解开自己的金马甲,抓着贺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摸着那饱满坚实的肌肉,贺山的手不由下滑,又一块块扣过肌肉紧绷的腹部,口水仿佛要从眼睛里淌出来,直勾勾地向下盯去。
手正要再动,却被那人带着狠劲儿地抓住,抬头却依旧是一张笑脸:“要不是我已经有了家室,让仙君再往下摸摸也无妨。”
舍云放下酒杯,疑惑问:“你何时有了家室?”
“长老板这次去洛京,莫不是娶妻去了吧?”夷山本是信口一说,看那人并不否认,反而微笑的表情,倏地坐直起来,
“不是吧?你这见惯了倾城绝色,两百年片叶不沾身的人,是哪方神圣能收了你的心?”
“是啊,那家伙用了什么惑术,让你鬼迷心窍了,说来听听。”贺山也附和说。
“什么惑术?”长思流自嘲地笑了下,“是我苦缠着人家,人家还不肯呢。”
“老板……”锦绣弯着腰小跑过来,趴在长思流耳边说了些什么。
“长老,两位仙君,我这突然有件急事处理,先失陪了。”长思流起身欠行礼道,又吩咐锦绣,“把那批新选的人,给长老和夷山仙君送过来。”
不一会儿,一排身材精壮,打着赤膊的年轻男子口衔羽毛走了进去。长思流正好与他们擦身而过,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冷漠地跟随锦绣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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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阁里,一个头戴缀满紫色璎珞的银头冠,雪青色道袍外罩着金属云肩的“女人”正双腿交叠,坐在一张罗汉床上,翻阅着膝上的账本。
这“女人”肤白唇红,有着细长的远山眉,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面容温雅而矜贵,看起来和那一身冰冷繁重的衣饰总有些割裂之感。更奇怪的是,这么美的“女人”,颈上却有着明显的喉结。
“你来了。”
“女人”开口道,声音也似邻家姐姐般,温软娇憨。
“少掌门来了多久了?”长思流不见外地在“女人”对面坐下,伸头看那人膝上的账本。
“有些时候了,看你们玩得热闹,就自己待了会儿。”那人将账本合拢放在床中间的茶桌上,手指轻点着账册,懒懒地递去一个眼神,
“今年还不过半,只太行山一家,亏空就有百万之巨。三个月后便是比武大会,此次大会在我太行仙门举行,其他两山仙人的车马、食宿,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长思流脑子快速转着,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星眠大人可是想再增一增人族每年的贡纳?”
“陆国的太子陆云起与我们太行山关系甚密,增加贡纳之事自然不成问题。”星眠有意将“甚密”二字咬得极重,像在提醒他什么。
“哈哈哈,那我也一定好好协助陆国太子,更好为仙家效力。”
“那是当然,什么时候从陆家挖不出钱了,”星眠一只手托起长思流的下颌,金属护甲在其脸上划过,“我们就挖你的。”
长思流轻轻握住那只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笑道:“不用您挖,我现在就吐。”
“从各钱庄取一百五十万银票,即日送到太行山。”他大声吩咐守在门外的锦绣说。
看锦绣领命而去,长思流攥着星眠的手,用脸蹭了蹭,两人之间气氛愈加暧昧起来。
“那大长老的事……”
“掌门这回可是生了大气,不止你那鹿血丹,跟他一起醉生梦死的那小厮,也是你去年送的,我已经下令把人剁碎喂狗了。”星眠收回被攥着的手,
“此事的主因固然是大长老荒唐无度,不知节制,你又怎么证明不是你那丹药有毒呢?”
长思流耸耸肩,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壶,倒出两颗壮阳鹿血丹,直接丢进了口中,吞了下去,狡黠地勾起嘴角:“大人要亲自体会一下,这鹿血丹的效果吗?”
“是吗?”星眠起身到那人跟前,手在肩膀上轻轻一推,那人便顺势倒下,将他一并带入怀里。
二人身体紧贴,星眠假意要解长思流的衣裳,看他不拒绝,又停了手,向下抓去:“我看这丹药,也是毫无用处。”
“还不是怪大人,也太像个女人了,人家只喜欢丰神俊朗的男子呢。”长思流伸手弹着星眠头冠上的璎珞,“我记得,您和火神的婚期,也是这三两月内吧,大人以后就要位列神庭,可喜可贺。”
星眠给了他一记眼刀:“你把无衣派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