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逃开家庭的魔咒,一旦有人提起,就会瞬间将他扯回原地。
给了他温馨的是家,让他绝望的也是家。
贪心家里的温暖,甘愿蒙蔽自己的眼睛,又不想做替罪羊,短暂地掀开眼罩,看见了家里的残破,看见了不堪,担心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
说起来,时肆觉得有一点特别讽刺。
他老爸老妈为了不让桥桐那边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就连户口本上都没写有他的名字,而时肆户口本上父母的那一栏也一直都是空着的。
好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一个人。
想得太多,陈言和财务经理的话题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而时肆也没打算再聊再听下去。
“我昨天有点没睡好,先回楼上补个觉了。”时肆有模有样地站起来,拍了拍陈言的肩,又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呵欠,接着把椅子放回原位,走向电梯口。
楼上那层只有老板专梯能去,时肆见电梯层数正在下降,总有点什么不好的预感。
时肆以为电梯会在老板办公室那层停下,结果没想到一路正好降停在了时肆这层。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电梯门打开,贺松余果然站在里面。
贺松余正低头看着手机,电梯门打开后他才抬起头,而后扯了扯唇,问:“怎么没回我信息?”
时肆侧身想让他出来,说:“刚刚在聊天,没看手机。”
贺松余却没有出电梯,反而将时肆拉进门,关上平移门,又顺手按了时肆要去的楼层,问:“和陈言么?”
“昂,还有财务经理。”时肆说。
“这几天都和陈言在一起?”贺松余抓着时肆手腕的手紧了紧,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细细摩着对方的皮肤。
“差不多吧……”时肆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桎梏的力道极大。
明明对方还在笑。
“你刚刚也是特意去找的陈言吗?”贺松余问。
时肆挣了挣手,被对方抓得更紧。
时肆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贺松余的眼睛,问:“贺总,您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问题?”
“我在关心我助理的生活情况啊。”贺松余笑道,见平移门打开,他“牵”着时肆走出去。
“为什么?”时肆疑惑。
为什么要关心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贺松余终于松开手,继而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说:“因为我在意你啊。”
时肆一顿,耳尖迅速攀上血色,他瞬间抬脚想往自己房间跑,不料先被对方勾住了肩。
贺松余带着他往对方的房间走去,笑着看向时肆泛红的耳朵。
时肆现在万分后悔把头发勾到了耳后。
“你不在意我吗?”贺松余半开玩笑地问道。
“……在意。”时肆现在想避开和贺松余有关的一切。
贺松余似是被取悦到,他笑了声,说:“耳朵好红。”
说罢才终于把人放开,转身走回电梯口。
时肆瞬间飞速跑回自己房间,“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逗小孩!!
他走到浴室,正打算洗把脸,就闻到一股异常浓重的柠檬香。
那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早上没洗澡啊?
时肆有点奇怪,又发现浴室里潮潮的,便知道是贺松余来过一趟。
贺松余没在这铺有自己的房间,来他这冲个澡也没什么的……
可是时肆为什么就是感觉躁得慌啊!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时肆把房间温度调到最低,换上短裤短袖,倒到床上,闭上眼。
就这么安静地躺了十几分钟,时肆脑子放空,终于想起来还没回贺松余信息。
他捞过手机来看了眼。
柠檬精:你现在在哪?
14:问这个干什么?
时肆叹了口气。
柠檬精:一分开就想你了。
14:……
14:你还是多想想你的公司吧。
柠檬精:想你了。
时肆不想和对方说话了,把手机丢到一旁,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过了会,手机电话响了。
时肆以为是贺松余,接起来便贴到耳边,“喂”了声。
电话那头笑了声,轻声言:“时肆,还记得我吗?”
时肆听到对方的声音并没多大反应,淡淡嗯了声,道:“秦亿。”
秦亿笑起来,说:“没想到就在工地见过几面你都还能记得我。”
“印象挺深的,”时肆说,“毕竟你身上带的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
秦亿嗯了声,开始说这通电话的目的:“帮我个忙。”
“老规矩,先说事,我开价,先付后用。”时肆说。
“知道飞鱼吗?”秦亿问。
“嗯。”时肆应声。
“他们老板要和我妹联个婚,不过贺总好像没时间出门,你到他们公司去闹一闹,做个引子,把他引出来行吗?”秦亿把事情说得很明白。
明白到,时肆脑子有点晕。
他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捞了床头柜抽屉里的一包烟,抽出一根,拿过打火机走到窗台,将窗子打开了。
“时肆?”秦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因为对方是飞鱼老板而犹豫。
实际上也确实是。
时肆将烟嘴咬住,娴熟地点上。
他没有瘾,也几乎不会碰烟,身上备有烟也只是职场上一些客套的场面给人递烟而已。
他已经有两年多没碰过这东西了。
“嗯,”他应了声,苦笑道,“好。”
也许,贺松余和别人在一起后就可以打消他心里的那些贪心和自私了吧。
秦亿笑起来,说:“开价吧。”
“飞鱼不是一个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更何况我搞的还是老板,”时肆往窗台上靠了靠,吐出一口烟,轻笑道,“还要面临被追杀的风险,怎么说也得要小一万吧?”
他拿钱办事这茬从他小学就开始干起了,但是就连他爸妈也不知道他干这事。
没办法。
到底是从桥洞里出来的人,这双手又能有多干净呢?
只不过是卖得一副好皮相罢了。
“都是小钱,只要你能把他带出来,之后出了什么事,我全自己担,绝不往你身上引。”秦亿是个守规矩的,他知道时肆的规矩是怎样的。
“一万五,成交。”时肆将烟灰往窗外弹了弹。
秦亿同意:“明天早上九点,我在公司楼下等你,如果他不在,那就再换时间。”
“明白了,秦老板。”时肆笑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通常来说,干他这行的都是成功率越高价越高。
而时肆从以前到现在,成功率都是百分百,他却不按成功率收钱,是自己开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