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点食堂没什么人,时肆就和坐在餐位上的阿姨们聊天。
他长得乖,又会说好话,很讨长辈们欢心。
殊不知,贺松余已经回到公司,听说时肆在楼上,就上去找人。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
他有点不爽,给时肆拨了通电话,走到窗边抽出根烟。
刚准备点上,又放下了。
算了,一会还要去见小朋友。
扼杀掉抽烟的念头后,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时肆这边和阿姨们说了问“贺总的电话”便转过身捂着听筒接了起来。
“贺总,怎么了?”时肆乖巧地问了句,好像早就把肖寻的事抛之脑后,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心大还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你现在在哪?”贺松余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
“在吃饭!”时肆说。
“食堂?”贺松余深吸了口气。
不是和陈言去吃的吧?!
他立即朝电梯走去。
“嗯,就在正中间,你一来就可以看见我了!”时肆笑道。
“你和谁一起吃的?”老板专梯一直是在当前楼层没变过,贺松余走进去,没急着关门,先听时肆说话。
“是自己来的,不过我可以和食堂阿姨们聊天,不用担心我无聊的!”时肆说。
贺松余松了口气:“好,我现在下去。”
电话即刻被挂断。
贺松余意外挑眉,关上电梯门,有点好笑。
第一次有人敢挂他电话。
时肆把电话挂断后立刻回正身体,和阿姨们说:“一会贺总要下来。”
“好好!”阿姨们笑起来,说,“他对我们也很好呢。”
“他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时肆点头笃定道。
阿姨们便顺着这个话题和时肆攀谈起来。
贺松余很快就下来了。
还真是一下楼就能看见时肆。
贺松余出电梯以后,没有急着上前。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一面落地窗洒进食堂,空旷的地面唯有时肆在被阳光波及的边缘,微微歪头笑着。
明明他面前坐着很多人,可贺松余眼中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比阳光还耀眼。
贺松余没忍住拍了张照,将周围的一切都摸糊掉,只留他一人在光湖中清晰地发着光、扬着笑。
时肆这时往电梯的方向看了眼,便扫到贺松余站在那,连忙朝人招招手。
“贺总来啦。”时肆对阿姨们说。
有个阿姨便笑道:“我儿子要是有他一半出息我这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时肆看向她:“别这样说嘛,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在那方面有出息就好了!”
“小嘴儿真甜!”阿姨呵呵地乐着,“有对象没啊?阿姨给你介绍几个小姑娘,可漂亮了!”
时肆刚想委婉拒绝,一只手就放在了自己头上,小幅度地揉了揉,随即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替他拒绝:“不用了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但他还没成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阿姨们纷纷表示理解,继而又开始震惊时肆居然还没成年,时肆想说自己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但又不想拆贺松余的台,也不想被阿姨继续介绍对象,于是只好点点头。
贺松余让他们先聊,自己去窗口打饭菜。
食堂的人渐渐多起来,贺松余坐在时肆身旁听他和阿姨们聊天,自己也不时插几句,氛围融洽得很。
“以前一直以为贺老板的小儿子不近人情,今天一聊,发现就跟普通小孩一样嘛!”有阿姨说。
“咦?小儿子?”时肆闻言看向身侧的人,“你还有哥哥姐姐?”
“嗯,”贺松余轻笑,“我在家中最小,有大哥和二姐,不过他们都不搞金融,所以权力就到我手里了。”
“喔,”时肆点头,感慨道,“我想要个弟弟妹妹,我特别喜欢小孩子!”
贺松余顿了顿,没接下这句话。
但有阿姨接了:“那多好,等以后娶个好女孩回家,生个好漂亮或者好帅气的小孩,然后你照顾,你们就是最幸福的一家!”
“嗯!”时肆高兴地应下。
他喜欢“幸福”这个词。
贺松余在接下来的聊天过程中就没再怎么说话了。
饭后,时肆照常坐他老板的车回家。
路上,贺松余突然问他:“你有什么喜欢的小动物吗?”
“有啊,”时肆盯着前方,思考了会后说,“小狗吧,我喜欢毛茸茸的大型犬,能给我安全感,照顾起来也不麻烦,还能陪我玩。”
“笨啊,”贺松余叹了口气,“是你陪它玩,不是它陪你玩。”
“它在和我玩的同时也是在陪我玩啦,毕竟我才是那个无聊的生命。”时肆笑笑。
“以后你不会再无聊了。”贺松余说。
“我知道的,公司的大家都特别热情,我今天把任务完成之后就在公司里逛了一圈,那些高管和领导都给我了好多塞小零食!”时肆说。
“你和大家相处得来就好。”贺松余笑着说。
时肆回到家后,瞬间卸下了在贺松余面前的那副表情。
肖寻最后说的那句话让他想起来,老爸从来不让自己知道老妈得了什么病,而他也从没去探究过。
他一直以为是癌之类的不治之症,如今倒是有了个新的猜测。
现在爸妈都不在家,他今天回来得也很早。
而张姨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换作平常,时肆肯定会觉得两人估计是上哪逛去了,但今天却不这么想。
自己每次去找工作、去上班的时候,老妈会去干什么?
为什么老爸会希望自己在家待久点?
好像一切都在肖寻那句话中有了答案。
时肆没有办法静下心,他好像在一层一层地,亲自撕开一直以来覆在表面的那层皮。
他躺在房间的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诊所看老妈的那天。
小诊所的光线不太好,把老妈的肤色衬得病怏怏的,颇有种病态的白。
而老爸站在病床旁,看着老妈的身体报告,叹出几口气。
时肆没问是什么病,但听见老爸说治不好,接着就把报告藏起来了。
那时老妈很虚弱,却一直在给时肆道歉,现在的时肆从以前的道歉中得到了答案。
“对不起,小肆,妈妈对不起你,你三岁之前妈妈都没做过这些事,你别怕,你没有染上这个怪病,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我要赚钱,我们需要钱,你还得上学……我只好用这种方法,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染上了它,它好像有七八年的潜伏期……”
那年时肆十二岁,听不懂妈妈为什么要哭诉。
也许是因为生命要到了尽头,害怕了吧。
今年时肆十八岁,终于明白那潜伏期长达七八年的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