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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旧日回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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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里的情绪总是很复杂,可能有一些难过或惋惜。

当时的江之聆才一点点大,尚且感知不了什么,得知消息后第一个不同意的是江茗,她气冲冲地在医院里把两人都骂了一通,说他们“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简直不是人”,一点儿也不想听什么解释。

并不怪江茗会如此生气,江吟梦生完孩子状况不明的那段时间,是她推了学校的课第一时间感到医院里候着,她透过保温箱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孙子,脆弱得就像一张纸,仿佛随时都会夭折,任哪个长辈看了都会心痛的。

“她大概是全家唯一把我当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看的人,但她那个时候还很忙,我很长时间才能见她一次,”提起江茗的时候,江之聆的声调终于有了点起伏,“顺带一提,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因为当时身边唯一能负责的直系亲属只有她。”

许又今的唇角弯了弯:“听起来很适合你。”

江之聆动了动手指,垂下眼继续道:“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实验被关停后还留下了一个观察组,负责记录我的出生成长各种状况,就算世界毁灭进了中央基地也一样。”

“怎么观察的?”

江之聆顿了下:“没什么,就跟普通体检差不多,大检查一年一次,小检查隔三差五,虽然观察不出什么新结果,但他们一直很坚持。”

许又今清亮的眸子暗了暗,看过来的目光直白又平和。

过程肯定没有江之聆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光是看看明乔胳膊上的淤青就能联想到江之聆当年的情况了,如果这样的事情延续了二十多年会怎么样?

许又今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江之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松了口气:“我小时候跟他们生活过几年,已经记不大清了,我跟他们不是很亲,他们跟我也一样,大概是受那场实验的影响?觉得投入再多感情也得不到回馈。后来妹妹出生,母亲的身体就更差了,没过几年就去世了,当时我大概六七岁吧,家里没空单独照料两个小孩,就把我们都送到了奶奶家住。”

“可能是真的命不太好,我们搬出去没多久父亲也积劳成疾病倒了,跟母亲前后就差不到半年,我们就干脆直接搬走了,”多年间发生的事就在江之聆口中三言两语过去,“大概住了有八九年吧,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一次摔了一跤就再也没站起来,再之后就只剩我和我妹。”

许又今缓声问:“那时候你多大?在你奶奶离开的时候。”

“大概十五六?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许又今大概还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无所事事,要么看书写字,要么就是在向往去外面的世界,和江之聆的生活轨迹大相径庭。

“观察组一直跟你到现在?也就是你离开中央基地之前?”

江之聆叹了口气。

“说不上吧,除了有点烦也没什么影响,”江之聆数了数,“回收处理中心的工作是他们安排的,后来我不想做了,但是……他们好像不太答应,就把我调到了候鸟临春,再后来我就走了。”

说到最后,他总结:“一个开端略有起伏,中途平平无奇,结尾很没新意的故事。”

“不是这么算的,”许又今却看着他,嗓音深处是淅沥的细雨,他的眼神很认真,说,“这是你的人生。”

江之聆缓慢地眨了眨眼。

很早之前,江茗对他说,希望他不要怨恨自己的父母,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江之聆其实不太能说得清这种感觉算不算怨恨,他只是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淡漠而已,他没在至亲离去时落泪,也没有感觉到多大的苦痛。

但要说毫无怨念,他又自认自己不是这么心宽的人。

于是时间久了,江之聆始终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些和他生命血缘上有所交集的人总在远去,好像整个世界的旋律都是无可避免的离别,就显得一切隆重的开始都很可笑。

可是还有人希望他能听一听这个世界,希望他能看一看没见过的风景。

“好吧。”最后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尾音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上扬。

许又今仍旧看着他,漂亮的浅色眼睛里含着一点光,在灯影摇晃的室内好像只剩下了这点亮色,他用温沉的嗓音问:“需要我给你个拥抱吗?”

江之聆动作一僵,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放在往常,江之聆不乐意做的是总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从来不会出现这样似是而非的沉默。

许又今弯起眸子,伸手揽过了他。

在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凑上来的时候,江之聆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

胸膛下是许又今紊乱而微弱的心跳。

一个短暂的、只带着安抚性质的拥抱,心跳声的交叠仿佛不超过一秒,江之聆能闻到许又今侧颈在洗澡后浅淡的味道,久久不散。

像雨后温和满溢的月亮,充斥着盈盈的辉光。

“说起来,”许又今松开手后笑了一声,“你们一家都姓江啊,那一般怎么称呼?”

江之聆迟钝了片刻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他想了想:“是有点巧,父亲是随母姓的,他读书时据说是按首字母划分小组的,他们俩正好被分在一个小组才认识。家里一般没有称呼,我和他们沟通不多,有时候会叫小名,就是名字最后一个字。”

许又今眼尾还带着笑:“单字小名?聆?”

这称呼就算江茗喊了这么多年,被许又今喊出来还是感觉怪怪的。

“时间不早了,”他下意识想揭过这个话题,却感觉手腕再一次被扣住了。

“确实不早,”许又今另只手看了看时间,又抬眼问道:“但是你回去睡得着吗,村里的旧屋隔音不好,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你在后半夜有起来的动静。”

他摩挲着江之聆腕骨附近的筋脉:“你一直睡不好?”

江之聆没应话。

“一般来讲睡眠不稳定是因为缺少安全感,你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整宿睡不着后又起个大早,再在白日里的某些间隙补眠,作息相当不健康。

江之聆微怔了一瞬,他没想到许又今连这点小动静都能听到,他蹙起眉,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多年前的事来。

“差不多吧,”江之聆淡淡道,“大概是天生的?有时候会有人念一些文言古诗,一般也没什么用。”

念的什么他大都不会记在心里,但是月夜下,听老人念书时温和而舒缓的腔调,是他年少时难得会感到安心的时刻。

尽管他从来不会主动把这种情绪说出口。

“这样啊,”许又今沉声笑了笑,又说,“但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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