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柚的身子如坠冰窟。
月上树梢,鸟雀无声。
苏柚和萧瑟回到知州府,各自回了房间。苏柚一走进房间,以为走错了,吓了一跳,急忙跳出房间。环顾看看转折蜿蜒的长廊和院子里的一棵硕大的桂花树,心道:不对啊,是我的房间啊。
小心翼翼折回,点燃灯盏,细环顾看着房间。房间里弥漫丝丝檀香,每个茶杯整整齐齐地扣在茶盘里,桌上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鲜艳的桃花,被子像长豆腐一样规规矩矩地叠放一侧,窗帘对称地挂在两侧,房间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可以说整洁得发亮。
以前在宰相府都是从小侍奉的丫鬟伺候起居,贬到柳州后不好带女子,又不愿生人伺候起居,只有让追随多年的侍卫轮流代劳,张凤毕竟都是武夫,始终粗手粗脚,做些杂事不够精细。
这么舒适的居所,真是好久好久不见。苏柚不由得寻思是谁做的,苏柚第一时间想到,但转念一想不会不是他,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那还有谁?
正在这时,一个清瘦的黑影背对着月光站在门口,天真的笑容中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大人,你回来了?”
苏柚道:“你……这些都是你做的?”
秦洛走进房间,道:“我今日听张侍卫训斥一侍卫说没清理好你的房间,便自告奋勇来收拾了。”
苏柚道了声“哦”,没继续搭话了,心里思忖:“这小子是有求于我了。”
看见苏柚没继续搭话,秦洛单膝跪到苏柚面前道:“大人,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想留下来,在府中当个下人都行。”
今日回来的路上,苏柚想着把他送那几个纨绔的家里,做个陪读什么的,没想到他却自己来求去处了。
苏柚为难地道:“可是,我府中不留生人。”
秦洛立马跪地扣头,道:“大丰州饥荒动乱后,我颠沛流离多年,居无定所。我不想再像猫猫狗狗一样被丢来丢去,就想在府中留下,做什么都行。”
苏柚眼神突然变得严肃,坐正身子问:“那你得先告诉我,为何故意接近我。”
秦洛没有抬头,僵着身子继续蜷在地上,半晌,才道:“实不相瞒,家父是大丰州一大户,当年因为旱灾带我逃到京城,靠乞讨为生,后来家父不幸染病,那日我斗胆告诉大人大旱之事,还得了大人银钱,才请得郎中救治。家父死后,我无依无靠,听闻大人到了柳州,便想找到大人,成为大人身边的仆人,报大人恩德,于是一路乞讨到了柳州,却始终见不到大人。那日遇大人游湖,便想游到大人那里,谁知那水太深,差点身溺了。”
苏柚心中一怔,道:“你就是那日的追我马车的小乞丐?”
秦洛道:“正是。”
苏柚看着这少年瘦弱的身板,生出了怜悯,这也是当年应救没救之人,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你就留下来吧,我跟张凤他说,让他教你习武,也做个侍卫吧。”
秦洛抬头,喊着泪光看着苏柚,道:“多谢大人,我一定为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苏柚讲秦洛扶起道:“没这么严重,起来吧。”心里却止不住叹息。
次日,萧瑟和苏柚一起用早膳。萧瑟看着一会儿端菜一会儿拿筷子忙前忙后的秦洛,严肃地脸上显出疑惑。
待秦洛跑出房间,苏柚道:“他是以前大丰州的灾民,没有地方去了,我想把他留下来当个侍卫。”
萧瑟道:“那也不用近身伺候,你一向不用生人的。”
苏柚道:“用着用着也就熟了嘛,你看这个百合莲子粥,他做的,是不是太好吃了。”
萧瑟立刻放下勺子,又把苏柚手中的碗筷放下,从袖口掏出银针插入粥内,取出一看并未变色。
苏柚看他这么不放心,道:“放心吧,我的食物一向都是张凤用银针先试过的,不会有毒的。”
萧瑟又拿起勺子继续吃道:“不管怎样,事事小心。”
苏柚点点头道“嗯”。
柳州信众的饿鬼蛊解了,百姓们对知州大人苏柚增添了几分爱戴,清风观更是日日络绎不绝,烧香的人从山丘顶排到山丘底。观主每日站在门口捋着胡子,眯眼笑成了弥勒佛。
苏柚心底却更急了,真正下蛊之人没有找到,清风观的人却一天比一天多。不得已,他只好下令以修葺神像为名关了道观。
日子也就这么平稳了几天,虽然满怀心事,但苏柚依旧陪着萧瑟游山玩水。这日,苏柚路过庭院,看见张凤正教秦洛剑法。
不得不说,秦洛确实是练武的好苗子。张凤每教一次剑法,秦洛都能依葫芦画瓢地还原。张凤剑法阳刚,在秦洛袖长的身形上还柔和不少,更相得益彰。
苏柚正认真看着,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天生就是练武的人。”
苏柚转头,道:“你也这么认为?我以前在朝中见过很多有天分的人,但数他最为天资卓绝。”
萧瑟道:“嗯,再看看吧。对了,停留了数日,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京。提前来跟你告别。”
苏柚愣了一下,道:“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