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外竹林,雨后的风把竹叶吹得簌簌作响,竹屋内的破旧幔帘也随风摇晃。
苏柚穿着淡青色布衣,侧躺在凉席上,感觉冰凉的手被一股温热握住。
“苏柚、苏柚,我来了”,耳后传来一阵阵温热呼吸声,苏柚的喉咙干涩、晕天玄地,任凭这人在身上摸索。
十指交扣、发丝四处凌乱……
“苏道士、苏道士……快开门救我。”
苏柚猛地睁眼,从凉席上惊醒,低头扶住额头,慢慢让脑子从混沌中清醒,忽的门外一阵吵闹声渐渐清晰。
“我日你个高明!骗我们能抓邪祟,其实啥都不会。”
“施主,我的名字就叫高明,可我没说我是个高明的法师啊。”
“别跟他废话,干脆把这个高明裤子脱了,挂在门口三天三夜,吓鬼。”
咚!咚!咚!咚!敲门声更急促了。
竹门缓缓打开,村民看见刚刚苏醒的苏柚,肤色白皙,配上浅浅的眉目唇,淡雅得像天边的一抹云彩,俊美的脸庞温和如常。
苏柚拢了拢袖子,为难道:“我只会做法事,也抓不了邪祟,找我也没用啊。”
村民道:“你刚来这里的时候,乡亲门请你喝酒,你不是说你以前在大苍山修过道,会抓邪祟吗?”
说过吗?苏柚低头回想,五年前,村民老马家的牛下了牛崽子,请全村人过去吃酒,一杯倒的酒量经不住劝,喝高了竟说自己在大苍山修过道。
然后,之后,每逢村里死了人,村民就把他请去在棺材前做法事,也就是摆摆坛、吐吐酒、喷喷火、吃吃菜。
他用白皙的手腕拍拍脑袋,后悔当初口不折言、乱接活儿。忽的感觉手臂传来两股力量,两个村民一人抓着一只手臂把他往外拉。
身后的法师看见人走了,趁机拴紧了黄色裤腰带,撒腿往反方向狂奔。
一里外的米团正蹲在水田坎上,用狗尾巴草逗大黑牛,湿漉漉的黑鼻子被搔得痒痒的,微微抖动打了个喷嚏,鼻子上的泥巴瞬间落下,米团也被喷的一脸水。
米团起身擦脸,听见远处村民唧唧叭叭的声音,立马跑回竹屋挎起布包,往苏柚方向跟去。
穿过翠绿的竹林、踏过水光见天的牛田,苏柚被村民强推着来到李员外的家。
偌大的大堂凉飕飕的,中间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两侧各站着三个纸扎人,清一色的男仆,等人身高、栩栩如生、面色诡异。棺材和墙壁均贴满了带鸡毛鸡血的符咒,应是之前的号称高明的法师所为。
闻着刺鼻的鲜血和鸡毛味,苏柚眉头一拧,用袖口捂住口鼻。
稍有道行的道士,都会对惯用的法器如剑、浮尘等注以灵力,符咒为辅,除魔卫道,若是遇上怨气极重、难缠的恶煞,才会以带着自身灵力的血加持,普通飞禽走兽之血根本毫无作用。
苏柚仔细打量棺材和纸扎人,发现纸扎人都有夸张的腮红,眼睛死死地盯着棺材,像是等着尸体醒来。
苏柚觉得有些毛骨耸立,不免皱起眉头,对李员外道:“劳烦打开。”
李员外立刻挥手叫村民推开棺盖。
苏柚走近棺材,见棺内尸体身穿着血红的婚服,把死白的脸衬得诡异,眼睛半合、表情狰狞,像是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之事,特别是眉心一伤口,状似梅花,已死五天有余,却依然微微渗血,如刚受伤一样。
李员外开口道:“犬子五日前娶妻,大婚当夜,听到婚房一阵惨叫,我与宾客一同前去查看,打开门就看见他半个身体扑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口吐鲜血……然后,新娘也不见了……我就这一个独子啊。”
李员外说着嘴唇发抖,身子摇晃,似乎不能继续言语。
李夫人上前扶住道:“之后灵堂每晚都会莫名钻出一些纸人,我们还夜夜听到棺材发出声音,一会儿是咯咯咯地笑声,一会儿是凄厉的哭声。我们躲在房间不敢出来。之后我们便找了个道士做法,做法后声音倒是没有了…….但是昨天夜里,家里祖母起夜穿过大堂,看见一个穿嫁衣的女鬼站在棺材前,便上去看是不是新娘回来,谁知女鬼七孔流血,转头对祖母咯咯笑,然后化作黑烟钻进棺材底下不见了,吓得祖母昏厥了,幸好老太太平日身体好才没事。”
苏柚听闻,转身对米团道:“米团,东西拿来。”
米团正好奇地用手指戳纸扎人手臂,听见苏柚叫他,立马从包袱里拿出一叠符纸递给苏柚。
苏柚食指中指夹住符纸,闭眼念:“黑暗无踪,隐刺无形”,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火焰,自动飞向空中晃了晃。
苏柚睁开眼,一阵熊熊的黑气围绕在棺材和纸扎人周围,如同无数黑丝缠绕。
苏柚道:“怨气极凶。”
说着甩手灭掉火焰,又问:“你家可与人结怨。”
李员外和李夫人面面相觑。李夫人道:“没有啊,我们李家历来乐善好施,你是知道的啊,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