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等齐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只有一个短短的尾巴,很快就摇摇晃晃的消失了。绿豆也长的很快,齐阶有一天看到它,想起它的来处,一下子就从它的身上看到了花猫的影子。齐阶蹲下来试着唤了唤它的名字,绿豆先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接着才歪着脑袋细绵绵的叫了几声,缓缓的蹭到他的膝盖下面,在他的脚下躺下翻着肚皮,把脖子往齐阶的手上磨蹭。
齐阶去宫里探望了王后,后面又去见了姜王,他向姜王请示,他再去一趟北国,把陈珂的骨灰送回到她的家里。
姜王听罢先是不语。
齐阶知道,国与国之间,君主的亲系是不能随意离开本国的,而且他曾经是北国的质子,质子归国,若无意外更是不能再回去的。
姜王同齐阶说:“若只是送归回北国,你不必亲自去一趟的。”
齐阶直接在姜王面前跪了下来。
姜王缓了一缓,还是把齐阶了扶起来。
姜王道:“你去这一趟不能招摇,需隐匿姓名,不可暴露身份。”
齐阶明白。
姜王看着他,最后叹口气,说道:“我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你。”
齐阶略有意外,他说:“王兄也有王兄的难处。”
但姜王也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让齐阶退下了。
回去的时候,齐阶在路上到了两个在道上玩耍的小孩,都是七八岁的模样。凑在一块蹲在,不知道在看什么。
齐阶就停下来看他们。
他们也注意到了齐阶在他们。
齐阶对他们笑,他们也对齐阶笑。
齐阶就问:“你们笑什么啊?”
其中一个小孩就说:“是你先笑的啊,我们就也笑呀。”
齐阶忽然笑不出来了,他蹲下来捂着脸,把头埋下来,肩头一下一下耸动着,呜咽咽的就哭了。刚才回齐阶话的孩子一下子就变得不知所措,有些慌乱起来,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回事,只能拉着另一个伙伴快速的跑开。
齐阶抹了抹眼泪,很快就站了起来。他朝四处望了望,发现那两个孩子并没有走远,而是缩在一个墙角后面在看他,用一种天真的,好奇的,又带着些畏惧的眼神。
齐阶继续走,回到了王府。晚上他在书房找出了很多陈珂以前留下来的东西。大多是账本,记录着王府的日常开销。陈珂上过几年的书堂,认字会写,但字写的不好看。齐阶自己的字也写的一般,有时有意无意的练,但也不见什么起色。
陈珂说:“既不想认真的练,就不要嫌丑。”
齐阶就说:“要是别人写的丑也就罢了,自己的丑嫌弃一下也不成么?”
“既然嫌弃可又不改,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那我添的也是自己的堵,碍着谁了。”
陈珂就拿他没办法了。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就是知道齐阶是个什么德性,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理直气壮,但是嘴上就不愿认。就是他自己说的“自己嫌弃自己”,很多时候就是把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咽下去了就当过去了,不想就当作忘了。
齐阶知道,陈珂是想让自己好受,所以不和他争。
他刚到北国去的时候周围还没那么糟,当时几个姑娘一块被指派到他身边伺候他,过的也还成。后来渐渐地负责他的人见上面也不怎么重视他,手脚就不干净起来,有时候光是克扣倒也罢,齐阶觉得自己这是寄人篱下,自己是姜国的人,就尽量的不要有动静,不给姜国惹出麻烦。
可人总是得寸进尺的,事情愈演愈烈。齐阶来的时候带的财物竟然不知不觉的没了,东西不会自己长张腿跑,自然是有人偷,可是谁会承认呢。当时齐阶是个半大小子,气势薄弱,说是个王子,可没人当回事。他去找人理论,对方还嘲弄起来,说他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人质,还没想明白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齐阶气不过和人动起手来,可打不过。对方到底也还有顾及,只是推了一把,齐阶被推到在地,磕破了后脑勺,手一摸,摸到了血。人一看出事了,心里害怕起来就跑了。后面几天没人管没人问,他身边的人见齐阶似乎真的没人在意,也就一个一个的走了。
齐阶被那句“没人要”的话给蒙住了心,越想越不是滋味,在某一天的夜里鬼使神差的去了河边。
他坐在河边看着河水缓缓的流,想着要是淹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他也怕死,毕竟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万一有人来接他回去呢?
跳还不跳,他就坐着想了很久,直到后面人说话。
“你还是不要跳了吧,水里很冷的。”
齐阶扭头看,看见一个约莫比自己大些的姑娘,觉得眼熟,才想起这个姑娘也是被派到他身边的,似乎是姓陈。
齐阶就问:“她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陈珂摇摇头,她说:“我不敢走。”
齐阶看她的样子就说:“你走吧,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