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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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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忽然从袖中掏出李灵濯的匕首,“凶器便是它,待仵作前来验尸,李大人想要如何解释?若无李大人授意,我岂敢谋杀朝廷命官?”

她是不择手段之人,李灵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只是撑伞向她靠近了几步,碧澄的眸子缓缓现于风雪中。“我今夜来,不是为了听你威胁我的。”

谢晦已会错了意,却毫无畏惧地站在巷口,挡住了外街涌入的风声:“事已至此,李大人除了替我遮掩,别无他路。”

这十年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她早就忘了还有什么人性。倘若上天有意追责,也该追责到那些人头上,凭什么要一再审判自己?

“说到底,李大人还算是我的共犯。倘若你从一开始就将我绳之以法,张大人也不会死,对不对?”

李灵濯不答反问:“你觉得你可以替天行道,越过法理结束他们的性命?”

“法理?新鲜的说法。”谢晦已的目光霎时冷下几分:“天上本该有一双眼睛看着青州城,可是我等得太久了,你以为我不争不抢,能安稳活到上天垂怜的那一天?”

见到黎明的困兽,不会再想回到漆黑的丛林。那些年苟延残喘的蛰伏,只会变成她撕咬敌人的果决。

李灵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试图反复确认这一点:“开弓没有回头箭,谢小姐当真要一条路杀到底?”

谢晦已微眯着眼睛,淬着寒芒的目光宛如露出獠牙的狼:“世本无法,不死不休。”

“各州府衙可不是摆设。”他又近了一步。

“我命如草芥,苟存不过是侥幸,倘若伏法,何尝不是全了李大人的心愿?”

谢晦已扬起嘴角,抬手指向晦暗不明的夜空,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天色将明,李大人今夜好梦。”

说罢,她顺势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雪有些厚了,一墙之隔,巷子里是无声的剑拔弩张,高墙内是喧闹的一团乱麻。

李灵濯手中的伞忽然掉落在地,滚落了几圈,消失在黑暗中,空无一人的深巷始终回荡着它的声响。

他走出深巷,随她而行,几步便跟在了她的身侧:“衣服穿上。”

没有等她的回答,他解了自己的外衣将她兜头罩住,又一手揽着她向外面走。“莫要让旁人看见你,跟我走。”

谢晦已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刚想开口说话,却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如今夜匿于厚重云层的月色,乍寒却静谧得令人心安。

于是她话锋一转:“李大人回心转意了?”

“回什么心转什么意?”李灵濯照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亡命赌徒又不止你一个。”

听到这句话,谢晦已先是不可置信地愣了下,随后垂首浅笑。明知道她今夜定有行动,却不安排人手盯梢——那匕首只怕也是他故意留下的。

李灵濯托她上了马,避开被喧闹惊醒的行人目光,背离那场大火携她策马而逃。

渐行渐远,谢晦已从那堆衣服中探出脑袋,望着前方人迹罕至的街道,她懒散开口:“就此放我离开,也是个好主意。你可以说是先遣我回京,他们哪里会计较我的下落?”

“然后放任你去杀朝廷钦犯?”李灵濯眉眼含笑,随后腾出一只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不妨你来说,你既然有这份把握,为什么非要叫我来?”

谢晦已瞬间绷紧了身体,却故作轻松地说:“下了雪,夜路难走,总要有个法子。”

他又问:“刚下一刻钟的雪,谢小姐能未卜先知,提前劳烦侍女告知?”

谢晦已解释道:“李大人定会追查过来,我告知与否都是一样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叫我来?”他似乎有些不甘,也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忽然有了刨根问底的欲望:“你大可拖延时间,何必多此一举?只是想威胁我透露更多的案情给你?”

谢晦已语气格外平静:“我并不畏惧你来,更何况我确实需要你那份名单。你这个人很难缠,快刀斩乱麻,仅此而已。”

李灵濯笑了笑,声音如柳絮般随风而至:“所以是想给我一个交代?看来谢小姐还是个有始有终的讲究人。”

谢晦已不甘示弱:“我行善积德也不是第一次了,李大人还真是少见多怪。”

李灵濯看着她浑身是刺的样子,不禁抬手轻轻按住她颈间的脉搏。他的追问也接踵而至,撬开了她心门一角:“你在回避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想叫我来?”

谢晦已感受着自己的脉搏在他掌中跳动,不禁深吸一口气:“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李灵濯没有再吭声,夜色中,他的眼睛犹如浮屠圆顶中的碧色琉璃。谢晦已没有看见这一刻,却能感受到他的手在收紧。

他眼中的三千世界,未经言语,却能化为一刹执念落在她心间,接二连三的追问,引她读懂了那一瞬间,也读懂了那晦涩难言的情窦。

她不会放任那道涟漪随波消逝,更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于是,她的手落在他的手背,划过他的腕间,最终缓缓而又试探性地滑进了他的衣袖之中。

他果然没有任何抗拒,这个人惯会将自己藏在光风霁月的皮囊下,如今将话说开,他更是肆无忌惮。

她幽幽一笑:“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不妨由你来说,为什么要帮我?耽误了这么久才来寻我,是怕我鬼迷心窍先去找了王同知?”

她故意顿了顿,慵懒地拖长了音:“发觉我不是你妹妹,你也松了一口气吧?”

猎物与猎人,此消彼长,不再有单方面的俯首就缚。对她的禁锢形同虚设,轻轻一挣,便叫她捏住了命门。

他的答案似乎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答案。然而倘若不是那个一模一样的答案,彼此的问题也不会宣之于口。

他就知道,愈演愈烈的波澜不会只有他一人觉察。她也知道,冠冕堂皇的理由撑不起毫无章法的行径。

大雪掩盖着沉默的罪恶,车轮乍过,马蹄匆匆,边陲之城已然这样泥泞交杂,混乱纠缠……

——那为何今夜乱的不能是他们?

于是,他将下巴轻抵在她的颈间,既是在告诫自己,也是在纵容某种荒唐:

“谢小姐,下不为例。”

那夜青州城里下了很大的雪,一直下到日出时分。

两道身影交叠,于冬夜中抱团取暖,捱过漫漫长夜。

从第一片雪花飘落起,星星点点的肃杀渐渐聚成呜咽的洞箫。风卷庭前冰凌坠地,碎玉敲打轩窗,仿佛一篇韵音残缺的琴谱,毫无排列章法,却在琴弦间杀得你来我往。

直至最后一片雪花拂顶,那场雪崩似有备而来,一瞬间的溃不成军,压断了窗外的竹节,他们听了一整夜,所以他们都记得。

直到这时,谢晦已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

名单呢?怎么又让他给岔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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