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状态实在反常,元星时不时侧目观察他的反应,等对方察觉的那一刻,再心虚的把头转回来。
他不理解贺北时突如其来的消沉情绪,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瞥见对面泛红的眼眶,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想要说句缓和的话,却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两人一路无言,连进超市买东西也是全程无交流,叫别人瞧见,只会觉得他们的状态诡异的很。看到货架上摆着糖果,元星想着吃甜食人的心情会变好,顺手拿了一盒。
家里没冰箱,不方便储物,每次来镇上他们都会买近一两日的菜,肉类更是当天买当天吃,放一宿都容易坏。不过平日赵爷爷来镇上接送多米上学都会帮忙捎带,所以也不算麻烦。
他们买的东西少,全扔进了那个容量有十升的用来酿酒的玻璃罐子里。
糖果是铁皮盒子包装,有点难开,元星慢吞吞的走着,贺北时也只好抱着罐子配合他。
“咔嚓”一声,终于把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五颜六色的水果糖。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人,问道:“吃吗?”
那人“嗯”了一声,阴了半天的脸色可算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他也跟着松了口气,心想这糖没买错,赶紧递了出去。
贺北时抱着玻璃罐子示意,道:“怎么吃?”
许是要吃到甜食了,他很高兴,元星注意到他的眉毛挑起,眼睛也流转着光芒。
“把罐子给我吧。”
元星抬手要去接,却被躲了过去,他错愕的抬头,就听旁边带着笑意的语气道:“搞这些麻烦的干什么,你直接喂我一个不好吗。”
“……啊?”这人怎么笑得好似早有图谋。
贺北时非常幼稚的催促道:“快点,你不是想跟我和好吗?喂我糖我就跟你和好。”
半被迫的,元星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糖,递到了他的嘴边。贺北时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一低头,把糖果衔走了。
指尖带着热意,元星收回手,把糖果盒盖上,步伐不自主的加快。
太烫了,在贺北时身边的每一刻他都被灼的心惊肉跳,忐忑不安。
上午在地里搬了太多箱子,一番折腾下来很疲惫,两人各自进了房间休息。
晚霞夕阳,粉色的云在田野尽头舒展,无限温柔。
他们并肩走着,目光一齐看向远方,青岩村很美,无论春夏秋冬都很美,元星忽然想起介绍贺北时来这里拍摄的那位朋友,在心里赞叹他真有眼光。
多米像小狗一样,隔着老远嗅到了他们的味道,哒哒哒的跑过来,相较于日日可见的哥哥,这个年纪的小孩更好奇童年偶像,朝他那边奔去。
贺北时一下子就掐着胳肢窝把小孩甩起来,在天上绕了个圈,一片尖叫声响彻云霄。
“呜哇呜哇”,跟救护车似的。
另一边,元星刚进厨房就被赶了出来,赵爷爷指着堂屋道:“坐那歇着去,把电扇打开,还有电视,我这就快好了。”
他倒退着出来,瞥了眼院子里跟亲兄弟般的俩人,笑了笑,走进堂屋。
电扇一开,风呼呼的,坐在沙发上吹着特别舒服。元星拿起桌旁的遥控器,好巧不巧,打开正是某部热播的电视剧,贺北时在里面出演八十年代根正苗红的上进青年,不是主角,但人设很讨喜,毕竟除了自己家的小明没有人讨厌别人家的李华。
二少爷接剧全凭心意,十恶不赦的罪人,八面玲珑的精明商人,上天下海的神仙,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正直超然的君子,没什么拘束,上部剧被骂下部剧被夸,他的人生浪得起大风卷过的海中央,也踏得稳跌宕起伏的陡山坡。
坚定的心谁都能有,但不同的是,二少爷有巨型邮轮,也有随叫随到的直升飞机。
因此有许多人讨厌他。
也有许多人喜欢他。
曾在风浪中苦苦挣扎数日不见岸边的元星本该属于前者,却意外的被归为后者。
那日在后山的河边见到贺北时,谁也无法想象他是怎样的心情,爆发在脑海里的第一念头,并非激动,而是恐惧。
天神不该下凡,神明也当远离信徒。有时过于近的距离不是什么好事。
“星星,看我呢?我好看吗?”
清朗的声音在耳畔拂过,元星被拉回神思,屏幕上是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庞,转头,面前是成熟的、沉稳的贺北时。
无论是几年前还是如今,他都是好看的,各种意义上的好看,老少皆宜的好看。
因为无论元星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好看;
无论元星十七岁还是九十七岁,看向他时,眼里都有一层厚重的滤镜。
等了很久,贺北时也没等到回应,只看到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煽动,在眼下落了一层阴影。
他很想伸手碰一碰,被理智拉扯回来,紧攥着手提醒自己不要肆意妄为,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买帽子的时候,那个老板说咱俩长得像?”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元星却也点了点头。
贺北时憋着坏笑,道:“人的长相是会因为年龄、生活习惯、外部环境以及科技因素改变,你若是拿咱俩小时候的照片对比,那肯定是不像,所以……你猜猜我那天想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