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
药剂师推了推眼镜:
“陈壹,氟西汀是吧?”
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的用药说明上印着大大的「禁止饮酒」。陈壹把药盒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时撞到个穿西装的男人——对方公文包上别着新加坡航空的行李牌。
“抱歉。”
那人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陈壹摇摇头,看见对方无名指上有圈淡淡的戒痕。
*
回公寓时下起了雨。陈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雨水在地面上溅起水花。他的伞忘在了诊室,白大褂又太薄,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橘猫还在家等着,冰箱里只剩那盒过期罐头。
手机亮了一下,是天气预报的推送:
【天气预警】预计明日8:00-20:00将出现中到大雨,局部伴有短时强降水。建议携带雨具,注意出行安全。
陈壹的笔尖在处方笺上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尼可的幻肢痛总在雨天发作。那些潮湿的夜晚,书房会传来持续的键盘敲击声——金属义肢敲在机械键盘上,发出一种特殊的、带着轻微回响的哒哒声,像是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
去年梅雨季的一个深夜,他端着热牛奶推开门,发现尼可正盯着新加坡公寓的租赁页面。显示器冷光映在那人侧脸上,把皮肤照得泛青,像尊生锈的青铜像。
“就去三个月,”
陈壹当时把牛奶杯重重放在鼠标垫旁,
“最多半年。住酒店得了呗。”
尼可转动转椅,金属义肢在桌沿磕出一声轻响。他勾起嘴角,用那种陈壹最讨厌的、带着算计的语调说:
“也不是不行。”
冰凉的金属手指突然扣住陈壹手腕,
“宝贝报销?”
那晚陈壹不忿,又在他脖子上隐忍地嘬了几口,明明休息两日才睡了不到10小时……
*
“陈医生?”
实习生莉莉撑着伞走过来:
“要不要捎你一段?”
她的伞很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雨水顺着伞骨滴在陈壹肩上,浸透了衬衫。莉莉身上有股宠物沐浴露的味道,让他想起救助站那只总爱蹭人裤脚的三花猫。
“不用了。”
陈壹退后一步,
“我猫还没喂。”
莉莉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走了。她的透明雨靴踩在水洼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渐渐被雨声淹没。
便利店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 陈壹拿支酸奶和金鲳鱼便当,收银台边的电视正在播财经新闻:
「NI集团并购案尘埃落定,负责人下周将赴新加坡...」
画面切到发布会现场,尼可穿着深灰色西装站在角落,左手插在口袋里——那是他掩饰义肢的小动作。陈壹盯着看了几秒,直到收银员问他要不要加热便当。
“不用。”
他付完钱,站在屋檐下啃冷掉的饭团。海苔已经受潮,米饭硬得像砂砾。雨水斜着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裤脚。
手机屏幕亮起,是条一串号码的短信:
「你上次落在我车上的听诊器,还要吗?」
陈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雨水滴在屏幕上,模糊了字母。他最终什么也没回,把手机塞回口袋,走进雨里。
水珠顺着发梢滑下来,流进衣领。陈壹想起尼可总爱说的一句话:
“淋雨会感冒的。”
可现在,已经没人会这么提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