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从正月十三到正月十九,上元佳节已过,皇帝却推迟了三天令百官上朝。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朝臣辛苦,可再休养一段时日。但真实为何,宫外百官早已猜测连连。
“天子大概是病了。”想起那夜偶然听见的宫中太监交流,封兰越回答丞相。
宫中也有昔日的神策军传来消息,说天子寝殿戒备森严,想来确实是天子出了事。只是究竟是染病还是其他,在未得到确切消息前,谢玉不敢胡乱揣测。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局面谢府应当早做准备。
“你是说你们那日见到谢冲与七皇子同游?”谢玉问道。
封兰越应声。谢家三房的谢冲似乎对七皇子很是奉承,可是谢家何时和七皇子扯上了联系?
谢家一向是太子党。哪怕决定断绝和太子的关系,也绝非朝夕易主之人。
谢冲生为三房家嫡出的孩子,与七皇子走的这样近,不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否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初相府查金泉山庄的账簿得罪过二房和三房,三家因此生了嫌隙,谢玉是知道的。谢玉也有意将三家区别开来,可这仅是在账簿上的独立,而非政治站位。
头顶谢家之姓,身属世家大族,必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冲此举不知道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整个三房的意思。
如果是整个三房的意思,七皇子给了三房什么好处让三房觉得七皇子比起丞相府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难不成七皇子也有意争夺这个皇位?只是七皇子倚仗的端亲王能给他多少助力呢?
众所周知,端亲王之所以和七皇子走的近,是因为七皇子的母妃丽嫔在未入宫时,曾无意相助过端亲王。也正是因为此番相助,丽萍才能够从小小的商户变成宫中如今唯一封嫔的女人。
谢玉想了想,出言道:“这中间的牵涉,恐怕比你我想的还要深。”
封兰越:“ 那丞相打算从谢冲查起?”
谢冲此人虽鲁莽冲动,却是重情重义。倘若答应的事,任凭谁也撬不开。若硬碰硬,恐会打草惊蛇。
“暂且先看着,”谢玉说,“可以重点关注一下他的夫人,谢冲耳根子软,许多事未必不会同枕边人抱怨。”
*
谢祎是在第四天清醒过来的,醒后听说太子一事,心中虽动怒,更多的是悲恨。
他与太子,不说至交,至少也是从小相识。可这些情分,落到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便只剩下刀剑相向、头破血流。
因着父亲的缘故,他自然不会再追究太子的罪责,只是谢家不支持太子,在今后该如何自处呢?
谢云颐没想到谢祎会和她分享这种心思。
那是她晕倒后回东院待了二日,醒来后,放心不下,还是让春服在西院给置了间房。哪怕什么都不做,但能看着沈娘子和赵大夫每日照顾祎弟,她心里便觉踏实许多。
这会儿听祎弟同她讲这些,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历经生死一难,已经成长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值得庆贺,但同时也令她觉得心酸。她其实很想祎弟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但眼下的现状显然不能够让他这么做。
“如今的朝堂,”谢云颐说,“太子太过中庸又行大逆不道之事,恐怕难堪大任。三皇子原本应是理所当然的合适人选,可敏贵妃见此场景,很难不以三皇子常年居于寺庙不懂朝政为由唆使王氏背后的官僚进行攻讦。七皇子母妃应与端亲王过于亲密,大家平日不说,却不乏怀疑其血统纯正性之人。至于十二皇子,其常年在外打仗,虽一时得天子之赞赏,但大梁终究是重文轻武之地,那些文人岂会让一个武将坐上天子之位?”
谢祎许久不曾和自己阿姐交心,没想到对方竟比他还看得透些。他笑了笑,道:“那阿姐觉得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是九皇子?”
如此推演下来,九皇子确实是不二人选。可若九皇子即位,那以谢家与王家的百年对立,谢家到时更难自处。
谢云颐不希望是九皇子继位。
谢祎自然也不希望。可谢家若要求得平衡之术是很难的,届时必定站队其一。
“三皇子未尝不可,”想了想,谢祎还是开口道,“选择三皇子,一方面,不会与皇后为敌;另一方面,名正言顺。”
“三皇子常年闭关寺庙不代表他没有政治能力,只需要谢家推举他做出一些实事,天子自然会看见这位皇子。”
“更何况,三皇子曾经,也有意拉拢谢家。”
*
宫中。
太医说皇帝晕倒只是暂时的,只需用药喂服二日便会清醒。
可是直到第三日,上元假期结束,皇帝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这群庸医!如果陛下醒不过来,本宫要你们通通都去陪葬!”皇后斥责跪在地上的众人。
为首的太医院李院使颤颤巍巍道: “启禀皇后娘娘,绝非老臣医术昏庸无能,而是皇上的病,似乎较晕倒那日起了一些变化。”
“此话怎讲?”皇后怒道。
“陛下此前晕倒,原本只是因子嗣之事一时激动而体力不支导致的晕倒,这种急症只要用药喂服几次便可缓来。就算陛下此前因冬日严寒得了肺咳之症,但陛下金尊玉体,椒房银炭伺候着,不至于久拖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