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想要离开的“人”,都完全沿着脑海中莫名冒出来的“林道”前行。
它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实际上,分界线确实不止林道的终点。
铁丝网很长,似乎想要将整片东西岸都隔绝起来——除了卡塞尔湖。
几场暴雨过去,湖面的水位又上升了,湖底偶尔还有橙红色的闪光,钟盈尝试了几次,只游了一半就脱力,又冷又累。
随着他们的不断尝试,被圈出来的、最可能的那个日子越来越近。
板栗树上的板栗球都由青转褐,裂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松树上的松果也不再继续生长,松仁膨大,越来越饱满。
林鼠、野猪、獾、刺猬,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它们活跃地爬上爬下,囤积着越冬的坚果和食物。
树林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动物的气味,又随着风飘荡到很远,还吸引来一些平时很少见到的大型猛兽。
这天的星空格外璀璨,钟盈泡着温泉,熟练地将头搁在被浸润得暖烘烘的松软地面上。
夜很快过去了。
天空中的云变幻得特别快,像随风飘扬的帆,又像一团融化的棉花糖。
破晓的太阳一跃从雪山的那一边升起,照耀着五颜六色的温泉池和裸露在外的褐色土壤绿色植物,又照耀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地,漫天的朝霞铺洒开来。
然后星光隐没。
“又是一场日出。”
钟盈眼睛还盯着天空看,脚下不停,很熟练地走向其他几位同伴。
也许今天确实很特别,当他们沿着林道走向分界线时,先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有些是人类的,有些则不是。
钟盈什么都分辨不出来,被动地听它们讨论着,观察着,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们更换了好几次路径。
分界线是那样的长,无论走向哪里,总能看到铅灰色的铁丝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后面隐隐有许多人影晃动。
湖区大部分的小镇人口不过百人,只有极为个别的几个外围区域,才有堪堪上千的人口。
钟盈无法想象要用多少人,才能填满整条分界线。更别提这段中间的路程甚至无法驾车,只能步行。
他们放弃继续更改地点,不约而同地远远停了下来。
狐狸灵敏地攀爬到树上。
没一会儿就跳下来,表情凝重:“有许多猎户、猎犬。”
它凝重的表情有一部分是因为眼前的场景,更多则是因为不可说的“来自命运的回旋镖”。
但投机客永不后悔。
只是会觉得这次的运气实在不佳罢了。
会这样想,是因为狐狸看到了一只豹子,那豹子的行为似乎充满了人一样的智慧。
而它清楚地记得,遇到这只豹子的时候,它确实只是一只普通的、凶残的来自深林中的豹,他们因此损失了几位同伴,还慌不择路地抛下了部分行李。
行李中有没来得及取出来的橙色石头。
和它不同,同伴没来得及用掉“石头”,就被豹子撕烂了。
……
钟盈跟着皱起了眉。
她见到了一只穿靴子的兔子。
隔了一个月,它的靴子变得更破旧了。
它这次没一直喊热,浑身糊满了翠绿的草汁褐色的泥巴,跳进了一个藏得很好的兔子洞。
那个洞很深,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底,又有许多层错综复杂的通道,起初还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然而邻居告诉钟盈,兔子在迅速地往东岸移动。
从地底爬过去或许是个好主意。
钟盈盯着那个洞看,有些跃跃欲试,驯鹿则马上付诸了行动,然后卡住了洞口。
好了,这下子谁都没法下去了。
邻居像拔萝卜那样,将倒栽葱,不断抖动着,拼命挣扎的它拔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角,我的角又断了!”陆明大叫了起来。
不远处,一只猎犬突然狂吠。
高声抱怨着的陆明顿时闭嘴了,僵硬地咔咔咔地转过身,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暴露了。
并没有。
那只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的猎犬,向白桦树奔去。
白桦树下,松软的土层塌陷,冒出来的奇怪兔子人尖叫一声,在枪声响起前,快速地缩了回去。
猎犬不甘心地围着洞口转,用鼻子拱着土壤,又用前后腿不停扒拉着泥土,扩大着洞口,朝里面张望。
肌肉虬结的壮汉快步走过来,守在洞口不动了。
树影摇曳,钟盈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