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二略带犹疑地回过头来。

……果不其然，又是那个和他八字有些不合的粗鄙凡人。

*

陆小吾是顺着旋流场的气息攀爬上来的。

逃至山腰时，他便心有所感，这强悍到覆盖半座山的威压……如剑光，如鸿影，汹汹而下，太令人熟悉了。

自然只能是凌二的剑境结界无疑。

他艰难地翻上最后一块巨石，抬眼，果不其然，看到凌二一身玄衣如墨，正伫立在风雷中央，身周已布下数道上古阵势，俨然严阵以待。

“道爷……你这是在干嘛？”

陆小吾环顾着四周环境，心底仍不可置信，凌二竟这么快就有了再度飞升的打算！

他好不容易复生归来，按照原著，理应先向七大宗门发起复仇的！

“你竟然没死？”倾盆雨水中，凌二的目光透过厚重雨幕，正凌厉地瞥过来。

他紧盯片刻，随即负手，嗤笑一声道，“那帮人果然是一群废物……连你这么一个凡人都杀不死。”

陆小吾没有接茬，愣了愣，只问，“道爷……你这是在渡劫？”

“嗯。”凌二点头道，“就是今夜。”

怒云压顶。

山中夜色已与远处凌二融为了一体。

陆小吾知道，若此时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夜色也将带凌二而去。

……他压根来不及细究为什么凌二复生归来会直接飞升，不走原著的复仇线了！

“那恭喜你了，道爷。”陆小吾脱口，先以原著粉的口吻庆贺了一句。

随后，便高举起幻雷戒，招出喧天动静，引来身后追兵。

“看到了吗？他才是真正的凌二！这张脸你们总不能再认错吧！”

身后，七大宗门的追兵果然闻风杀至，待看清了凌二的脸，才明白这三个月他们一直堵错了人。

“快……可别让这魔头飞走了！这魔头要是入了上界，我等将来恐遭灭顶报复！”

追兵们齐喊着冲了上去。

雨气中，水珠顺着凌二紧抿的唇线和苍白下巴滴滴滚落，那人回过头，忽然远远注视着自己，冷冷地笑了笑。

咔擦——！

第一道劫雷就此落下。

轰鸣声震碎夜空，电光闪烁间，正映着对方那裹尸布一样惨白凄绝的脸。

“魔头——啊！！”

为首冲上前的修士被劫雷余波击中，瞬间灰飞烟灭。

而凌二还安然无虞地站在上古阵势内。

他垂眸，轻嗤一声，忽然又退后了一步。

“唔……”

陆小吾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整个掀起，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旋转着，径直落到凌二面前。

竟被凌二扯进了结界中!

他满脸慌乱，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闻凌二嘴中似默念召雷咒语，右手反扣着他的持戒左手，带着他半跪而下，于雨幕中，将幻雷戒的戒面印入尘泥。

劫雷如蛛网，迅速被幻雷戒吸引而来，窜入连绵山峰，当场又震飞数名追兵。

做完这一切，凌二便抱着他飞身而起。

于是陆小吾就溺在凌二最后冷冷轻瞥的眼神中丧失思考了……以至于浑然没注意到，用完幻雷戒后，凌二是如何将他从高空一脚踢下。

直至摔在溅水的泥坑里，他才略微清醒了过来。

——依今日所见，凌二复生归来，与初见之时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变了。

被白月光设计，被家门抛弃，被七大宗门追杀到自爆脱壳，修养整整十八年归来的凌二，神情中再也不复初见时的清冷孤高。

这一股戾色，是在鸿蒙界中的自己都不曾见过的……就像只动不动扎人的刺猬。

哎，总有种，所珍视的花草被人摧残的失落感……

陆小吾在心中，对那白月光的怨念正字，肉眼可见地又增加了一笔上去。

该死！

一切都要怪那个该死的萧渊鹤！

陆小吾原地怨念完毕……很快，凌二的劫雷也都落完了。

九道雷劫，一道比一道狂烈，打在已经升空的凌二身上。

眼见天际那修长如鹤的身影，迎着电光飞身而起，三魂都化出实体，揽月踏云而去。

万丈云霭间也乍然裂开霞光，仿佛整个上天界都在迎接他们的新神。

陆小吾就呆呆楞在山颠，远望着头顶飘然而去的身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其实还不到这孩子能离开的时候，可是来不及了，一切筹划都白费了，就是这么让他措手不及。

凌二凌二……天上可就没有我了。

他眼带失落，正怔忪失措之际，却忽闻“轰”的一声，一道比先前九道劫雷加起来都粗壮的雷光，猛然从那霞光后降下，将苍穹撕开巨大口子。

猝不及防间，将云层中的凌二凌空打落。

一大口碎裂血花……于他的头顶源源不断绽开。

陆小吾心中一惊，这为什么会是……十道劫雷？

但他来不及多想，眼见凌二像只折翼的雨燕般翻飞而下，下意识向那道从天跌落的玄衣身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