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明晃晃地挂在正空,东西两坊开了市,道升坊一时比昨夜龙华山下的茶馆还要安静。
年轻的将军没有再回来,牵马的小厮带着仆从往后院去,茶楼里就剩下一个老妪,失去本来颜色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竹提篮,一块褪色的碎花蓝布遮着,隐隐看到里面放着些栗子。
老妪佝偻着身子,瞧着茶碗里的泡沫,半晌也不动一下。
待到赵瑟瑟与上官飞燕去了楼上雅间,老妪忽睁开了眼,目光浑浊,盯着后院看了许久,才慢悠悠站起身,提着篮子往外走去,去的方向竟与裴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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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之内,陆小凤还没有回来,桌上的茶碗是新摆放的。
上官飞燕声音轻快,“女孩子说话,总不好让个臭男人在一边,赵小姐,你说是不是?”
陆小凤离开是为了防止裴照发现给赵瑟瑟带来麻烦,而他依旧没有回来,就显然是被人缠住了,被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上官飞燕派人缠住了。
赵瑟瑟的神情算不上好,眉心涨得发疼,不知是为了裴照之事还是为了陆小凤,她道:“闻名不如见面,可惜飞燕姑娘似乎不打算以真面目见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也是些场面话,何必拘于陆小凤在不在?”
上官飞燕笑着,道:“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若让你瞧了真容,你却不愿与我合作…我并不想看到赵小姐这样的聪明人香消玉殒。”
赵瑟瑟神色像和那位少年将军说话时一样冷淡,“我并不聪明,只是你既然先动了手,我也总不好坐以待毙,否则岂不和丹凤公主一个下场?”
上官飞燕本也不会真的杀她,可赵瑟瑟想必并不知晓这背后之事,那她到底还有什么依仗这样笃定自己不会杀了她。
是那位剑神?还是赵家的朔方军?
抑或者,这位将军家的小姐打算和自己玩空城计?
上官飞燕慢悠悠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她能有赵小姐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赵瑟瑟沉默片刻,道:“你抢了她的身份、她的财富,毁了她的容貌,毁了她的生活,却怪她不够聪明?”
上官飞燕的声音还是那样甜,又带着些委屈,“毁她容貌的是独孤方那个叛徒,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让他杀了上官丹凤而已。”
赵瑟瑟不是没见过一言不合夺人性命之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杀人还觉得自己委屈的,她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飞燕姑娘难道觉得杀人算不上过错吗?金鹏王朝本就只剩下你们,你却要杀了你为数不多的亲人。”
“亲人?”上官飞燕温柔而甜蜜的声音忽然充满怨恨,“我样样都比她强,无论是容貌才智还是武学天赋,可是从我一生出来,她就已压在我的头上。从小我就穿她穿过的衣服,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只因为她是公主。亲人?赵小姐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吗?”
午时之后,日影微斜,稀碎的阳光透过屏风印在二人身上,又马上被阴影替代,光影交织,忽明忽暗。
赵瑟瑟无言,终叹道:“所以一有了机会,你就要证明你比她强?”
上官飞燕道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柔,“看来赵小姐并不知道这些事。她本来就因不如我聪明漂亮而嫉妒我,现在她毁容了,一定在想方设法地在你们面前说我的坏话吧。”
赵瑟瑟摇头,道:“我与丹凤公主也不过一面之缘,她也未曾说你不好。若你所说属实,的确委屈,但这也实在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上官飞燕却道:“现在不就很好,她没有死,只是毁容了。赵小姐也是通情理之人,如果她不再寻求报复,看在赵小姐和陆小凤的面子上,我可以饶她一命。”
赵瑟瑟道:“各自归位,也比相互折磨来得好。”
“各自归位?”上官飞燕道:“楼下那位裴将军会因你的言语退让,我却不会。饶了她的命已是给她最好的结局,但金鹏王朝的财富绝不可能让于她。”
赵瑟瑟一愣,张了张口要解释什么,却只道:“你原先扮作自己最厌恶的人,就是为了以她的身份作恶,借助陆小凤的帮助得到金鹏王朝的财富,可如今我们都已知晓你是上官飞燕,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大金鹏王还活着,你就永远只能做上官丹凤,或者陆小凤见到的大金鹏王早已不是真正的大金鹏王!?”
赵瑟瑟终于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