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道:“赵姑娘,这是我们庄主让我给您送来的。”
庄主?好奇怪的称呼。赵瑟瑟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见她捧着一套浅蓝的衣裙,面上红了红,温声道:“谢谢。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赵姑娘不必客气。”少女眉眼弯弯,道:“我叫蕉月。”
正是方才算账的小姑娘,客栈老板的小女儿。
梳洗之后换了衣衫,蕉月替她拢了发。赵瑟瑟只觉一阵阵暖意传来,不过一刻,及腰的长发就都干了,心里又记下一桩奇事,却维持着矜持和尊严不愿表现出来,想着,总不好让他身边的人看轻了,继而一慌,忙换了个念头想。
女子的容颜娇美,面上带着水汽薄红,像一块生香的暖玉,蕉月眼珠转了转,笑问:“赵姑娘可成婚了?”
赵瑟瑟一惊,从镜中看到身后的少女也分明一脸稚气未脱,她轻咳了一声,道:“未曾。”
按常理,谁的近侍问了什么话,都是替她的主人所说。眼神落到窗边的花枝上,赵瑟瑟想起了雪,和像雪一样的人。
那剑客…不能用宫里的人的想法来揣测,甚至——赵瑟瑟无端觉得——若是用世俗的念头去想他,是一种折辱。
蕉月眼尖,自然看见了她的眼神,知道自己促狭的话果真惹得这位温柔的小姐多思,忍不住抿唇偷笑,“那我便给姑娘梳未婚的发髻。”
赵瑟瑟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新衣被攥起的褶皱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心。
少女手巧,将乌黑的长发挽至头顶编成圆形发髻,左右多留下的两指粗的发盘绕其上,发髻根部用蓝白二色的丝带系紧,长出来的丝带乖巧地垂落在女子的两肩,一支白玉银簪斜|插|入乌发中,蕉月满意地看了看,又在发髻前方插|上象牙梳并散|插几支红珠小簪作点缀。
因赵瑟瑟尚有些无力,蕉月扶着她坐到备好菜的桌前,都是些素净易刻化的食物,她心神一动,便听到少女说道:“庄主交代了,姑娘近几日饮食不佳,肠胃较虚,还是吃些温养好克化的。”
果然是个雪似的人。
嘴角微微弯了弯,赵瑟瑟拿起筷子尝了几口,味道比她想得好上很多,甚至比以前宫内尝过的山珍海味还要美味。原因——赵瑟瑟也能猜到——除却这位庄主的厨子的确不错外,就是大将军的女儿赵瑟瑟姑娘,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饱饭,今天逃命更是耗尽了她的精力。
放松下来的心境,所尝自是胜过珍馐。
不过,赵瑟瑟放下勺子,抚着自己的脸,有些无奈地问道:“蕉月姑娘,可是我哪里不妥?”
蕉月吐舌笑道,“就是觉得姑娘好看,往日庄里教的诗词我是半点也不喜欢,可看到姑娘,就有两句自己冒了出来。‘樱桃樊…樊哙口,杨柳小…什么腰’的。”
樊哙?便是心情一直起伏不定的赵瑟瑟,此刻也忍俊不禁,看蕉月皱着脸苦想的模样,笑道:“是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对对对对!”蕉月连连点头,满眼地钦佩,“姑娘真聪明!一定是和我们庄主一样饱读诗书!”
剑客也需要读书么?赵瑟瑟愈加好奇,可想他的行事做派,说他饱读诗书又觉再正常不过。她到底没忍住好奇,话在舌尖百转千回,最终只故作轻巧地问道:“你们庄主…如何称呼?”
“西门吹雪。”蕉月说完,不甚在意地揉着圆圆的下巴,苦思冥想着诗句。
西门吹雪…赵瑟瑟低念,这名字除了他,怕也再没有别人可以配得上了。
蕉月一拍手,欢喜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句!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很水润。”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
赵瑟瑟一咬舌,最后一个字却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