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资料,经过厕所的时候,沈愉犹豫了下。娟姐的办公室在三楼,而教学楼的厕所都在一楼,这个时候已经下课好几分钟了,沈愉看了看表,思考了两秒,还是准备先上楼,正要调转步子的时候,看到了男厕旁边刘池的身影。
沈愉上前拍了拍他:“刘池。”
刘池转过身来,沈愉这才注意到他手上刚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应该是正准备抽。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注意到沈愉停留在自己手上的视线,刘池尴尬了一下,略微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沈愉继续看向他:“方便帮我把这个资料带到教室一下吗?”
“可以,给我吧。”刘池伸手去拿,接过时手上夹着的烟没拿稳,滚到了地上。
沈愉忙蹲下去捡。
“诶,别捡了,掉了就掉了。”刘池急忙出声。
沈愉把烟拿起来:“没事儿,我丢里面垃圾桶里去。”
走进厕所,沈愉小心地把这支烟放进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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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坐到书桌前,外面杜芬骂骂咧咧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隔三差五总得来这么一出,不止沈愉,旁边的邻居们也都习惯了。每每碰见她都要安慰两句。
“沈愉啊,你妈就那个性格,你别同她一般计较。”
“小愉啊,你妈供养你们姐弟俩也不容易,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
“小愉啊,你妈昨天又唠叨你了吧,别往心里去,她这人就这样,你是个好孩子。”
……
沈愉每每都是付之一笑,说在意吧,其实她也已经习惯了;但是说不在意吧,她又好像没有修炼的这么好。杜芬的话要是说得难听了,她还是忍不住会伤心难过。人心嘛,都是肉长的,怎么才能做到刀枪不入呢?至少现在的自己还做不到。
收回思绪,杜芬的聒噪还在继续,无休无止。
“长这么大不会帮一点忙。”
“看着我在这洗菜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养你们到这么大有什么用!”
“我天天上班,下了班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一个个的还不知道感恩,人家隔壁家的方妞,不仅天天下课回来就帮妈妈干活,成绩还一点不耽误,年年评三好学生......”
房间隔音效果差,沈愉再不想听,杜芬的每个字也精准地收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终于起身,在一片埋怨中,走向了那个声源处。
见她来了,杜芬斜瞥了一眼,哼了一声。人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她的女儿,又好似她的仇人一般。
沈愉默不作声走到一边帮忙洗菜,被杜芬赶到另一边:“洗两遍就够了啊?这都还有沙子你看不到吗?”
沈愉仍旧不作声,又到另一边去切菜,再次被杜芬数落。好似她做什么都不对。
她于是就立在一边,没说话,冷眼看着窗户外楼下正和同龄人玩的欢快的沈慷。
没一会儿,杜芬真正的数落才开始了,她好似就是希望她这样,乖乖站在一边,以挨训的姿态,这才是对的。
沈愉以为又会是些老生常谈的话,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羞辱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成天不学习,就知道追电视上那些明星,还什么钟乘序,写在那草稿纸上,做什么美梦呢,你还等着你的白马王子来找你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成绩成绩一塌糊涂,整天阴沉着个脸,好像谁都欠你的,长得瘦不拉几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没给你饭吃,看看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什么样,你什么样,一天天的做梦呢,痴心妄想......”
少女的心思,在这一瞬间,被暴露无遗。
虽然杜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以为仅仅是一个她喜欢的明星,但沈愉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此时此刻,杜芬的数落,把那些隐匿在黑暗里不想让自己看清楚的东西悉数抖落了出来,她说的话好像变成了无数旁边者说的话,这些旁观者可能是她的同学,身边的邻居,走在路上的陌生人,也可能是钟乘序本人。
他们无一不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自不量力:你是永远变不了白天鹅的丑小鸭,是十二点不到来也不会变成公主的灰姑娘,是配角,永远只能做配角。
硬生生捱到吃完饭,回到房间,沈愉把门反锁上,从包里掏来掏去,她想找那支被自己私藏起来的烟,她想知道抽烟真的能帮人消解烦恼,带来快乐吗?但那支烟不在她的包里。
她才想起来自己把烟放在了校服口袋里,但那件校服,今天根本没带回来,一直躺在课桌里。
她笑着摇了摇头,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无声地哭得快要断了气,手腕上沁开一小朵一小朵的血花,看着那些蜿蜒的小路,沈愉感受到了一种窒息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