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是故意让去买土窑鸡的,那东西怎么说也得要一个多时辰才能烤好,算上往返的时间,时浅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将息筋丸藏在衣服里,骑马往风月楼去。
风月楼的老板名为沈玉,虽然经营着不怎么正经的生意,却是个人如其名的公子哥。
沈玉正在对账,一个酒楼老板,正在和三个银庄、五个当铺的掌柜对账。
掌柜的见他来了,对沈玉一笑:“沈老板,贵客来了。”
沈玉本想招呼旁人接手,明晏抢话道:“你们忙,我上去坐会,不用管我。”
过了片刻,沈玉亲自端着温水走上楼,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
明晏和水服下药,他躺在靠椅上,整个人精神不济。
沈玉好笑道:“喝酒误事,现在惹了麻烦,你开心了?”
明晏揉着阵痛的额头:“喝多了。”
沈玉有些好奇:“那年白沙洲大旱,民间谣言四起,说是旱鬼过境,所至不雨,必须得请高人驱邪镇恶,百姓们急了,跑到苍王府求时磐,时磐当然知道太曦的律令严禁鬼神乱力,但架不住百姓长跪不起,只能勉强同意让幼子时浅尝试起卦求雨,据说那天是五百武士披甲开道,五百侲子击鼓相迎,小公子头身着银狐裘,头戴银翼面具,迎风起舞,不过片刻风雨骤降。”
明晏回忆起旧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玉轻咳了两声,又追问:“你非得踹他那一脚干什么?”
明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喝多了没看清,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耳坠摇摇晃晃,脑门一热就踹上去了,你也不拦着我。”
沈玉额头一抽:“你说话要讲点良心,你喝酒的时候我没拦?喝醉了以后太子要送你回去,他都看戏,谁敢多嘴?”
明晏更觉头痛欲裂了,喃喃道:“沈玉……你说时浅,他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沈玉摇头:“他跟踪你干什么?”
明晏道:“你问我,我问谁?”
沈玉咋舌:“你自己说他跟踪你的!你放心吧,他上面是侯青,他就算想跟踪你,应该也没时间。”
明晏还是担心:“可我看他就不像好人。”
“说不定真是不小心呢?”沈玉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明晏坐正身体:“你是说,一个大雪天的半夜,一个和我有旧仇的人正好出现在帝都最贵的酒楼门口,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然后心甘情愿地来赔罪?”
沈玉点头:“很合理啊。”
明晏骂道:“都说无商不奸,我看你单纯得很!他一定是跟踪我,然后发现了什么,故意试探我。”
沈玉翻了个白眼,问道:“时浅有说是为什么来的吗?”
明晏眼眸一沉:“东宫大婚在即,他要盯着我,怕我从中作梗。”
沈玉“哦”了一下,反应过来:“那就更合理了,三年前太子就该成婚了,为了你硬拖到现在,如今好不容易松口,你们还公然出双入对,也不怪教王会担心啊,万流有九洲,除去帝都潇洲,魔教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北五洲,南三洲还经常有反教组织出没,太子要娶的是南三洲里势力最大的藩王、宁王的三女儿文茉吧,如果联姻成功,教王就能利用宁王剿灭乱党,甚至可以将爪牙继续往南扩张,这场联姻势在必行。”
明晏思索着:“时浅的话你也信?盯着我不如盯着澄华别又发神经闹自杀,没点好处他不会主动跑来和我相互膈应。”
沈玉回忆着那场冲突,小声道:“时浅在修罗场厮杀这么多年都活下来了,走大街上差点被你一脚踹死,能不怀疑吗?而且他知道你以前的事情……是个隐患啊,清川最近不在帝都,要不把他喊回来除掉时浅?”
明晏问道:“清川干什么去了?”
沈玉解释道:“今年是魔教三年一度的红莲祭,但是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下雪,暴雪把入京的路堵死了,禁军也去帮忙铲雪清路了。”
明晏“啧”了一声:“他也去扫雪了……这事暂时不用麻烦清川,杀一个时浅有什么难的,但他现在是教王派来监视我的眼线,我要是真把他弄死了,教王那边怎么交代?”
说话之间,他的脸庞红润起来,身上开始散着红风莲浓郁的香味。
沈玉开窗通风,又点了香薰摆上:“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你别自己吓自己,你脸色好差,这些天第一次吃药?”
明晏叹了口气:“时浅翻过我的药,虽然息筋丸和梦华散极为相似,不亲自吃下去发现不了问题,但他起了疑心,药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他早晚会发现我在私下求医。”
沈玉倒抽一口寒气:“那怎么办?你和太子走得那么近,一旦暴露你武功没废,就算原本只是为了自保,最后也是图谋不轨百口莫辩!”
明晏也在想这件事。
三年前,沈玉奉大哥的命令来到漂洋过海来万流照顾他,盘下了皇都最大的酒楼。
那一年,正好是他染上梦华散的时候,得亏有沈玉这尊财神爷出手相助,他寻遍名医,最后找到有鬼医之称的蓝凌求药,这才勉强将药瘾压住不至于沦为废人。
他自认为藏得很深,全天下都以为他是个放浪形骸的废物。
唯一的破绽就是酒后失态的那一脚,不偏不倚惹上了一个知晓他过去的瘟神。
明晏抬头看沈玉,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焦灼:“藏不住,那就只有主动坦白了。”
沈玉眨巴着眼睛,听出点意思,又不是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