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婚仪这日,宋媮便越觉不妙。
这半个月以来,宋长鸣和穆清可谓安分守己,宋春意那边也是风平浪静。
四月十四,天赦日。
四时专气,生育万物,宥罪赦过,是谓天赦。
天赦日宜祭祀、祈福、求嗣、斋醮、嫁娶、修墓、造葬,吉。
百无禁忌,诸邪回避。
多半就在今日了,她想,今日便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宋媮卯时末便起了,梳洗穿戴用完早膳后,她带上贺礼同紫芸一起出门。
才出院门,仆从带着人匆匆行至她面前下跪请罪。
没等人跪下,紫芸抢先将人扶起来,问发生了何事。
宋媮在后面那人抬头露出熟悉的面容时,就慢慢有些明了了,那是管着她马车的车夫。
“姑娘恕罪,您平日出行的马车昨日下人晚间还仔细检查过,今晨要驾出来时突然发现车轴断了。”
紫芸不叫他们跪,他只得深深弯着腰,不敢看主家的脸色。
宋府的好差事怕是不保了。
他有些绝望的想,日后要去哪里做工呢?去哪里做工都不会有郡主这般令他好过的主家了。
紫芸闻言,则立刻感到不好,她提醒道:“院里没有其他的马车了。”
因着大房日常出行的只有宋媮,她又只为自己安排了一辆马车。
如今这辆马车坏了,大房一时没有马车叫她用,她带着贵重的贺礼,骑马也不方便。
等重新雇马车赶去宋家,就不知是何时了。
而这个当口,除了宋长鸣,还有谁会故意拖延宋媮?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们能雇人进宋族盯他,他自然也能让人冒充仆役进来毁坏马车。
“去二房一趟吧,找二夫人借辆马车。”宋媮对紫芸道。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能插人进宋族盯宋长鸣,对方自然也能插人过来阻挠她,如此看来今日下手已是板上钉钉。
可惜今日好运气似乎不站她的队,紫芸急忙回来时,她已经站在大门边等着,却没见马车来。
“二房也没有马车了,天赦日京中有素宴,二夫人二老爷带着全家参见素宴祈福去了。”
宋媮颔首,纵然心中有些焦急,仍是镇定快速想到另一个对策。
“去府外雇马车,将贺礼搬到府门前先放着,院子里手上没事的都帮忙去外面找找,先找到的必有谢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几步踏下台阶,扯过马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我即刻赶去宋家,马车雇到后,紫芸你将贺礼带过来。”
她顿了顿,好似在想是否还有什么遗漏,最后指着一旁失魂落魄,还强做镇静的马夫道,“仍是他驾马车。”
宋长鸣怕是找了有些手段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将她院里的马车车轴劈断。
普通人不好查觉,她得特地提醒一番,免得马夫被斥责赶走了。
她不知道这位马夫是否能承担失去这份工的后果,但她知道总不能自己和宋长鸣斗法,让普通百姓吃罪。
宋家朱门前站着衣物鲜亮的嬷嬷,满面笑容让人接过宾客们带来的贺礼,躬身迎人进门。
手持毛笔册子册子的先生站在一旁,每次下笔书写前先提高声音悠悠长长地唱。
“少府少监严大人,送镶金玉手镯一对——”
“太史令傅大人,送雀鸟花卉祥云纹镜一只——”
“侍御史王大人,送鸳鸯同心如意佩一对——”
前院宾客满座,长廊上花厅中人们谈笑风生,好听的喜庆话溢满了整个院子。
后院宋夫人却是忧心如焚,她不敢惊动前院的客人,只能在差点乱成一团的后院来回寻找。
“还没找到姑娘吗?”她抓着一个又一个的仆从问。
回答她的无一例外都拼命摇头,她告诉自己要镇静。
要好好想想,春意去哪里了?今日就是婚仪,她怎么会不见了?
“夫人夫人!”
宋夫人立马转头望过去紧紧盯着来人:“快说!”
“后院的门不知何时被撬开了,姑娘的侍女和守门小厮都晕在那里了!”
宋夫人绷紧脸上的表情,扶着侍女的手踉跄往前走。
如果说,在看见被打晕的这两人之前,她还能自我安慰一番,那么在看见之后,她无法再欺骗搪塞。
是宋长鸣的手笔,在今日,婚仪上,他竟直接让人溜进宋家,把宋春意不声不响地劫走了!
宋夫人气得头昏脑胀,面红耳赤,他如此不顾手足之谊!他竟如此不顾两府情面!
“老爷还没来吗?”闭了闭眼,她哑声问。
“已经派人去喊了。”
等老爷来了,又能怎么办?她不知道,若报官,今日婚宴定无法再继续。
宋长鸣劫走春意,她们既无证据可以告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若找到了,满城皆知春意被掳走,她的清誉难以顾及。
若不报官,她愣愣地想,太常卿府如何交代?还有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真的要将她送进那吃人的后宫吗?
对了,入宫!兆安郡主是不赞成宋长鸣重开选秀,送人进宫的!
霎那间宋夫人眼中迸出骇人的光彩,她看向身旁的侍女,不由自主前伸的双臂极紧的揪着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兆安郡主来了吗?”
宋媮没进宋家,她在宋家外面的街道上就碰见了青芷在宋家安插着的人。
“少府监府二公子穆清身边的人将宋姑娘接走了,与我同行的另一个人已经跟上,一路上有记号引路,请郡主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