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缨是在宋媮来京的第一年年末死的,听说是冬日患风寒极重没捱过去。
他死后第二年宋长鸣当了族长并联合了颍川几家来京,也有不愿上京趟浑水的选择留在颍川,自此颍川宋族分为两支。
“这成不了。”陈绥远摆手道,“他以为陛下是什么人?儿子都比人家大,还选秀。
“他拿什么理由上奏,皇室子嗣单薄?这和指着皇上鼻子要他老蚌珠胎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又问宋媮:“你同宋春意怎么说的?不管她愿意否,这事估计都成不了。陛下要是允了,那不都得乱了套了,多少人家心思又要活络起来。”
“不用我劝。”宋媮手撑着桌子闲闲看他一眼,“宋春意婚约早定,和未婚夫有情,虽小时娇纵,却不是攀附权贵之人,宋长鸣想拿荣华富贵引诱她怕是不成。”
“你也宽宏,还管这些。你幼时暂居在她们家时,她可不大度。”
陈绥远忍不住挤眉弄眼揶揄道,“还同你一个外人来争起她爹娘的宠了,差点受刁奴的蛊惑害人。”
宋媮看着老师老不正经的样子,轻飘飘一笑:“哦,那昭王世子是怎么知道我儿时的事的?”
陈绥远立马收起打趣的神情,讪讪一笑:“这个……”
“怎么不说了?”宋媮瞥他一眼,“是要我给先生倒酒边喝边说吗?”
陆琢那么了解她的样子,一开始她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起自己这个老师好似就是陆琢回京举荐的。
她站起来弯腰作势要从他兜里取酒。
“哎哎哎—”陈绥远瞪大眼连忙后仰躲避,“别别别!老夫不是故意的——喝酒了就爱嘴上没个把门儿嘛。”
他试探地看着宋媮:“很在意?那老夫以后多多控制下,我尽力不和别人一起喝酒!”
被他看着的人收手坐回去,笑看他一会才摇头:“算了,总不能因为这般就限制您喝酒。”
她如此善解人意,陈绥远反倒更心虚了,他虚张声势道:“怎么回事,是不是陆治玉那小子在外拿这事嘲笑你?我替你说他!”
边说着他边觉得蹊跷,按他看人的准头来说,陆琢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啊,不然他也不会同他一起喝酒谈天说地的。
难道真是他看错人了,那完了,他喝酒后就爱揪着宋媮小时候那点事说,陆琢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宋媮瞧他面色一变再变,就知道他又自己在脑中放肆想象了许多。
出于为陆琢挽颜,她开口解释:“到也不是,他还为我解了围。”
她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其实他当时不说我也会以此为豁口反驳的。宋长鸣想要我咬牙认下,这不可能,我非但不,还要让他的意图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还不错。”陈绥远欣慰的将酒搬上桌来—这下他放心了,“你们好歹都是我教导过的,也算得上是同门,按入门先后来算,他还是你师弟呢。”
“他性子潇洒散漫,最爱事不关己的在一旁看戏,现今居然会帮人说话了,这何尝不是同门相亲的一种表现啊。”
宋媮摇摇头,老师又在多想了,当时他们一整个车队都滞留在街上,陆琢分明是等得不耐烦了,才想着速战速决。
“您以后还是克制着些吧。”她无奈的规劝,“兆安郡主同昭王世子龃龉不合众人皆知,如今他出人意料的对我少时的事多有了解,有心之人早就不知揣测出多少种可能了。”
“行吧,我尽量。”陈绥远应完又觉不对,“光我克制有什么用?你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啊。”
这回轮到宋媮促狭了:“我同他可不熟。”
不熟?人前戏都不知演了几个来回了,还不熟?陈绥远懒得反驳她。
只哼了一声,撩起眼皮道:“好了,看不得你强打精神的样,苍白脸上眼下两黑咕隆咚的洞都要将老夫吸进去了。
“酒送到了,正经不正经的事都说完了,回去好好再睡睡吧。”
宋媮一怔,没想到自己精神不济的这么明显,亏得自己还以为老师没看出来。
她双手伸直往桌上一搁,半闭着眼更加疲倦了。
在脑子里过着一件件事,果然想起一件遗漏的:“宋长鸣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什么法子搅黄宋春意的婚事,我已经让青芷找人都盯着了。
“只是他们婚期还未定,到时候订了,宋长鸣若有动作,我抓他个现行,再让宋长凭用此事上奏告他,到此就算撕出个罅隙。
“您若不想有所牵涉,我将那些证据交给宋长凭,让他说也行……”她喃喃道。
“让他说作甚?”陈绥远大声一句将宋媮岌岌可危的神志拉回来了,他不满道,“这是御史的活儿。”
宋媮抬眼看他,“您不是不爱在陛下面前扯皮吗?”
陈绥远嫌弃的看她一眼:“真是困糊涂了,平时的聪明劲儿一点见不到。”
接着他谆谆教诲道:“证据充足,罪行明确有什么好争的,争判凌迟还是秋后吗?
“陛下不喜欢一群人在他面前吵,必须将充足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而后陈述罪行,最后依据律法予以定论。”
宋媮恍然:“怪不得比起其它的御史,陛下待您和颜悦色多了,原来您自有一套啊。”
“那是。”陈绥远笑着摸了下下颌又把手拿开,“更何况宋长凭初入京,官位又不大,这种事还是老夫来好。”
眼见宋媮又开始耷拉着脑袋了,他赶紧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回去休息,夜里都在干些什么?活像熬鹰去了的。”
宋媮闻言机械般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陈绥远将她送上马车,看着她走了才转身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