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暂且不会说的,她想,至于理由,大概同皇后一样吧。
太子府闭府守丧,不见外客,不收拜帖。
宋媮亲自上门拜访,也是由门房通报后才得进府。
宋媮原以为赵厥会在书房,谁知在花厅等到他时,竟是一身白衣握剑而来。
赵厥迎着她惊讶的目光,解释道:“这几天总觉得心不静,唯有练字习剑能缓解一二。”
他温和的打量着宋媮,关心道,“之前便听闻你生病了,如今能来太子府,想必是大好了?”
宋府收到过东宫送来的药材,宋媮自是颔首道谢,并解释自己的来意:“听说东宫闭门谢客,有些担忧,便托我来看看。”
赵厥笑了笑:“我无事。”
母亲去世,怎么会没事呢?
宋媮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又怕他不愿提起。只能另寻话头:“怎么突然想起习剑?”
她看向那柄已经归鞘的长剑:“我记得你从前不爱习武,少傅还因此郁闷了几个月,说大燕开国以来就没有不擅武功的储君。”
赵厥闻言果然笑了,大约是记起少时老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还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是啊,大燕开国以来就没有不擅武功,文文弱弱的储君。”
宋媮皱眉,不太认同:“这是什么话?不擅武功又不等于就是文弱书生,难不成谁还敢因为这点就——”
她话未说完,想到什么打住了,试探的问道:“是谁同你说什么了?”
赵厥点头:“是父皇,他说我宽仁有余,威仪不足。”
他尾音下落,有些惆怅:“我就想试试练武,可能会有用。”
宋媮眉头未松,皇后才仙逝不久,陛下怎么会对殿下说这话?威仪不足,这威仪具体是指什么,那就仁者见仁了。
帝王心思难猜,宋媮倒认为一个仁慈的储君并无不好,至少能怜爱百姓。
不过皇帝教导儿子到底是皇帝家事,她不好置喙,于是再次调转话头,说起青音楼,当然,没提赵霁找她。
听宋媮说完,赵厥果然被吸引注意,皱起眉:“二皇弟太过胡闹,那楼中都是人,他竟一把火烧了,仅仅是因为怀疑你,幸而未出人命。”
他才不会在乎出不出人命,宋媮心想,他和宋长鸣倒是同一类人。
“是以,这头陛下觉得你威仪不足,说不定那头还会训他宽仁不足。”毕竟这两个字,哪一个都与赵霁搭不上半点关系。
赵厥被她逗笑:“勿妄言。”
他心中松快不少,才察觉自己还穿着习剑的单薄衣物,来见宋媮前也没沐浴,出的汗都干了。
他原以为对方关心几句便会离开,谁知不知不觉竟说了不少话。
他有些事失礼的赧然,提起让宋媮稍等,自己先去沐浴。
“无妨。”宋媮不在意道,“我还得回府用药,况且你对外称闭府守丧,不见外客,我久待也不妥。”
赵厥颔首,正要叫人送她,蓦然想起她说青音楼都是女子,随口便问道:“你说那楼里都是女子谋生,既是女子又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嫁人不就好了?生计自有丈夫操心。”
他说完未听见宋媮回答,这才转眼看去,花厅中早就没她人影了。
赵厥一愣,走这么快?
姑娘其实听见殿下的话了,紫芸想,她方才明明看见姑娘是听完了太子的话才走的,不过走得极快就是了。
“姑娘怎么不回答殿下的话?”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了,姑娘从来不嫌弃她问的多,姑娘就没凶过她们。
宋媮笑了,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
分明按她的想法来说,她应该等赵厥说完了,立马反驳他,说女子靠自己也能活下去,可以更自由,更畅快。
当然也可以选择嫁人,但那不应该是从来如此,是形势所迫。
甚至她可以告诉赵厥,男女本就应该遭受同样的待遇,并不是某一方天生卑贱。
但是她没有。
也许是认为这些话太虚无,可她又想,如果连说几句话都有所顾忌,又怎么真正去做到呢?
也许是赵厥脱口而出的太过理所应当,她那一刻不适的只想皱眉远离,都忘记据理力争了。
于是她看向紫芸,无奈的笑着再次道:“我也不知道。”
环境如此,世道如此,身份如此,脱口而出理所应当也正常,能怪得了谁呢?
算了,她宽慰自己:慢慢来吧。
紫芸没得到答案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她陪着自家姑娘坐在马车里,看见她合着眼,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