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垒出的不是纵横之道,是我们的执念。"
白雾散尽时,卫庄的剑尖抵在盖聂心口,声音却诡异地平静下来:"师哥,你错了。"
他剑锋缓缓下移,在雪地上划出交叉的深痕:"尸骨垒出的不是执念..."
痕迹突然爆开,露出底下猩红的岩层,"是规则本身。"
盖聂看着那道仍在蔓延的裂痕:"所以你更要让她看到..."
"不。"卫庄收剑入鞘,玄氅翻卷如垂天之云,"我要她看清——"
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碎所有飘雪,"所谓布局,不过是最拙劣的囚笼。"
卫庄的笑意更深,仍带着冰冷。
盖聂一怔。
“她自诩全知,以为自己执棋,还想着所谓‘救赎’,”卫庄眯起眼,“那我便用同样的方式,让她明白——”
盖聂沉默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并非真的执着于纵横之争。”
卫庄低笑一声:"而她又算什么东西?一个连自己过去都理不清的糊涂虫,也配定义鬼谷之道?"
盖聂无言,发丝微动。
卫庄望向远方,他想起顾御诸每次与他论剑时那种洞若观火的眼神。
“她以为破解纵横非她不可,可若断送她的预感和可笑的承诺,用这天下顺便压得她彻底哑口无言,不更有趣么——”
盖聂看着卫庄,忽然觉得眼前的师弟陌生又熟悉。
卫庄的笑意微敛,目光投向远处。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师哥,你以为你赢了?”
盖聂摇头:“不,是我们都输了。”
卫庄挑眉,没有回答。
“我们浪费了时间,但路……还未断。”
卫庄望向天际,声音低沉:“或许吧。”
时至今日,合纵连横,天下该定。
盖聂轻叹:"你早料到她今日归返。"
"不。"卫庄玄氅扫过崖边未化的积雪,"我只是明白,为何当年在鬼谷,她总说我们'一个太执迷规则,一个太痴妄破局'。"
“下一次,我仍会出剑。”
忽然,崖上的风狂啸起来。
霜雪在睫毛上凝成冰晶时,盖聂察觉到天地异变。
乌江的水面却静止了。
"师哥?"卫庄的声音忽远忽近。
盖聂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穿过飘雪,看见江心泛起诡异的青黑色波纹。天光暗了下来。
龙首破云而降的瞬间,方圆十里的雪幕突然倒卷上天。盖聂的衣袂向上翻飞,却不是被风吹起,而是重力在扭曲。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汽凝结成冰针又粉碎成晶尘。
项少羽跪在苍龙投下的阴影里,破阵霸王枪寸寸碎裂。
"阿云姐姐!"天明的呼喊撕开裂帛般的寂静。
“她回来了。”
卫庄的声音混在风里,像一把沙砾擦过耳畔。
盖聂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破碎的战场,穿过逆流的血雨,穿过苍龙扭曲的阴影——
忽然定在江畔的一抹白影上。
她踏着龙脊而来,衣袂却纤尘不染。
白发如瀑,未绾未系,只在鬓边别了一枚小小的木簪,其上的杏花已枯——盖聂认得。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金光笔直地倾泻下来,照在她的发上。江水再次流动,风止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像是被什么按住了似的,一下子静了下来。
盖聂站在崖上,远远望着。
没有龙吟,没有异象,只有一片突然安静的战场,和一道落在她身上的光。
「谁阻我,」
「我便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