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荥阳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刘季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楚军营帐,眉头紧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上的裂痕,那是昨日楚军投石机留下的痕迹。
"大王,城中的粮食最多还能支撑七日。"萧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刘季没有回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城砖上,显得格外孤独。三个月前,他还意气风发地准备与项少羽决战,如今却被围困在这座孤城中,粮草断绝,士气低落。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上城墙,单膝跪地,"楚军又派使者前来劝降!"
刘季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是那个项伯?告诉他,我宁可战死,也绝不向项少羽低头!"
萧何连忙上前一步:"大王息怒。不如先见见使者,探探楚军虚实。"
刘季冷哼一声,甩袖走下城墙。他的步伐沉重,战靴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自从彭城大败后,他仿佛老了十岁,额头的皱纹更深了,鬓角的白发也多了起来。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刘季坐在主位上,左右是萧何、周勃等心腹将领。盖聂与张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如古井。楚军使者昂首而入,态度倨傲。
不过使者似乎还惧怕着盖聂的威压,声音带些怯:"汉王,我家霸王念在昔日情分,再给您一次机会。"使者展开一卷帛书,"只要您开城投降,霸王承诺保全您和家眷性命,还可封您为蜀王。"
刘季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指节发白。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应,唯盖聂安静闭目。
"回去告诉项少羽,"刘季一字一顿地说,"老子宁可做刀下鬼!"
使者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却被人一把推出门外。厅门重重关上,刘季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瘫坐在席上。
"大王..."萧何欲言又止。
"都退下吧。"刘季挥了挥手,声音疲惫,"子房和盖先生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厅内只剩下刘季、张良与盖聂。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刘季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张良缓步走到刘季面前,跪坐下来。他取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在案几上。
"大王请看,"张良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点着,盖聂颔首也看,知道了张良的后话。
盖聂说:"项少羽虽强,却有三处弱点。"
刘季身体前倾,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哪三处?"
"其一,韩信在北,已平定三秦;其二,彭越在梁地,屡袭楚军粮道;其三,英布在九江,与项少羽素有嫌隙。"张良的手指在三个位置点了点,"若我们能联合这三方势力,形成对项少羽的包围之势..."
刘季猛地拍案:"妙计!此乃'下邑之谋'也!"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可是..."他的脚步突然停住,眉头又皱了起来,"韩信如今兵强马壮,若再给他更多权力..."
张良微微一笑:"大王是担心韩信功高震主?"
刘季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残月,声音低沉:"韩信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但他...野心太大。"
"大王,"张良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眼下当务之急是击败项少羽。至于韩信...待天下平定后,自有处置之法。"
刘季转身,盯着张良看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好!就依子房之策!明日就派使者联络三方!"
次日黎明,三队使者分别带着刘季的亲笔信函,悄悄从荥阳城的小门出发,消失在晨雾中。刘季亲自送别最后一位使者,转身时看到张良站在城门口,衣袂飘飘,宛如仙人。
"子房,你觉得韩信会答应吗?"刘季忍不住问道。
张良望向北方:"韩信志在天下,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半月后,韩信的回信到了。他不仅同意联合,还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北伐魏国,开辟北方战场;九江王却未响应号召。刘季读罢书信,既喜且忧。
"韩信要借我的名义北伐..."刘季喃喃道,"这小子,胃口不小啊。"
张良接过书信细读,眼中闪过赞赏:"韩信此计甚妙。魏国地处要冲,若拿下魏地,可切断项少羽与北方的联系。"
六月,韩信率军北上,以木罂渡河之计大破魏王豹。消息传来时,刘季正与张良对弈,身旁仍站着盖聂。
"好!"刘季拍案而起,棋子散落一地,"韩信果然不负所望!"
张良俯身捡起一枚黑子,轻声道:"大王,该我们出手了。"
刘季会意,立即下令加强荥阳防御,同时派周勃率军骚扰楚军后方。然而项少羽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激烈——楚军加强了攻势,日夜不停地攻城。
此时荥阳城,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城墙多处坍塌,守军伤亡惨重。刘季连日不眠,眼中布满血丝。
"大王,陈平求见。"侍卫在帐外通报。
陈平撩开帐帘进来时,带进一股夜风的寒意。他身形瘦削,面容白皙,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