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是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自己今日可能注定得不到答案。
可她来这一遭,并非只为答案。
她要的是那一道沉默中的确认,一丝缝隙间的松动。
或许这就是她所能争到的全部。
*
屋内一时间静得出奇,只有风声从门缝间漏进来,带着深秋微凉的肃杀,拂得案几上那一枝干枯的梅枝微微颤动。沈氏似是察觉到了风寒,缓缓地拉了拉肩上的披衫,声音低沉道:“你也不必绕来绕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未看应如是,只看着窗外的那枝梅:“你们应家如今也不比当年了……如今是七皇子当值羽林卫吧?”
这句话意味不明,像是闲话家常,又像另有所指。
应如是轻轻抿了下唇,眼中浮出一瞬微不可查的光:“老太太何出此言?”
沈氏终于转过头来望她,眼神深深幽幽,带着一种久居内宅后才养出的狠定和静默:“若真只是为了当年旧案而来,那你未免来得太迟。五年前若有人为沈家开口,也许还能有几分余地。可如今……那沈家早已不是朝中之沈。”
她顿了顿,语气忽而轻缓下来:“你倒是个念旧的人。”
应如是没有答话。她明白老太太并非指“旧情”,而是在点出她如今这般执拗追索旧案之举,在旁人看来,已非利可图之事,反而显得不合时宜。
沈氏继续说:“可惜你不是个能装傻的。”
这话听来像夸奖,实则更像一种讽刺。
“若你真能装得久一点,坐得稳一点,说不定还能真进三皇子那府中去,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她顿了顿,嗓音微哑,“可你不是。你太在乎所谓真心和承诺了,但其实这些都是最不要紧的。”
这句话像刀子一般缓缓插入。
应如是指尖一紧,却仍是面色不动,只低声道:“他活着,我才有资格做别的事。”
这话说得极轻,几乎像是对自己说的。
沈氏缓缓望向她,似笑非笑,终于道:“你既知他活着是唯一,就不该来顾府。”
这句是真正的警告。
她的语气不重,却足以令人心冷三分。
应如是知道,这一程她或许已走到了极限。沈氏说得明白,顾家如今不站边,不动声色,表面上依旧是朝中一族,实则早在三皇子倒台之后,就开始收束羽翼,连带着老太太这样的人物,也收紧了一切能开口的机会。
再开口,便是押注。
而顾家输不起第二次。
她定定看着沈氏,声音柔而稳:“我知道您不会为我开口,也不必开口。”
“我只是想知道,您当年,有没有试过阻止。”
这句话几乎是冒险。
若是寻常人,说出这样一句话,很可能会被立即驱逐出门。
可老太太却没有动怒。她只是沉默地望着她,那双眼睛静静地陷入回忆深处,像是被什么遥远的碎片卡住了。
许久,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若真想知道,”她说,“那你就别再来问我。”
“自己去找答案吧,我帮不了你什么。”
应如是微怔,眼中光色一凝。
沈氏却不再说了,只挥了挥手,像是疲倦地赶人:“今日天色将晚,你且早些回吧。”
语气冷淡至极,分明是下逐客令。
应如是站起身,低低一礼:“叨扰老太太了。”
她未再停留,轻轻推门而出,外头的风一扑上来,连耳边都被吹得微凉。
她低头看着掌心,指腹间残留着炭炉微微熏染过的暖意。
可那暖意里,早已透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