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烟微怔：“……真的吗？”

“我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察觉出林小烟的犹疑，怕吓到他似的，那道声音放得更和缓了些，“我是由这棵神迹树内的神力凝结而成的意识体，名为虞渡州。我的神识链接两境，能够分清两境之间气息的区别。你身上沾染的神明气息尤为明显，真萦将你带入研究室那一刻，我便有所察觉。”

“并且，现任神明气息特殊，只要是神境中人，就极少会认错。”

林小烟：“特殊？”

“正是。”虞渡州娓娓道来，“九百年前，人境濒临崩塌，上任神明不惜耗费大半修为，将现任神明从沉寂中提前唤醒，倾尽新生之力助人境渡过崩塌期。为挽救人境，新生神明意识散落人境，又经由九百年休眠，才逐渐将破碎的意识凝聚，重塑神形。”

“现任神明正式苏醒，生来就带有神境与人境融合的气息，并不纯粹，但浑然天生，强盛盎然。你身上的气息也是如此。”

林小烟有些惊愕。

他清楚前任、现任神明，曾在九百年宇宙坍缩时做出巨大牺牲一事，这也是当今整个星际都虔诚敬奉神明的原因。神明于他们，并非只是虚无缥缈的信仰，而是切切实实的恩人。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现任神明力挽狂澜救回人境后，意识碎片曾散落人间的后续事件。

神境与人境断连九百年，往后神境内部发生的事，他们就更不清楚了。

但这都不算重点，重点是虞渡州和他说，他身上沾染了神明气息……可是，怎么会？他能接触到的人，除了皇室贵族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神迹院的同事，也就家里的一分身一狗了啊。

神明总不能屈尊潜入豪门老头堆里，他的同事们也都身世清白，至于家里的……就更不可能了吧。

信息量太多，他脑中凌乱：“请给我半分钟。”

虞渡州：“没事。”

他暂时放林小烟到一旁琢磨，自己则是朝外面唤了声：“真萦，你进来吗？”

祝真萦踏入树洞内，周围神力凝结成淡黄色轮廓，又逐渐现出人形。

林小烟抽空瞧了他一眼，有点惊讶。

祝真萦身边，现出一位身形纤细的古装男子，脸蛋只有巴掌小，五官柔和，身着鹅黄搭嫩绿色锦袍，比起单纯的温润嗓音，显得更稚气未脱。

他朝林小烟抿唇笑了下，就挽住祝真萦的手腕，躲到人身后去，脸颊覆上绯红：“……你的学生好漂亮啊。”

祝真萦低声问他：“怎么出来了？”

“对你信任的学生遮遮掩掩，不太礼貌。而且我又没什么不能看的。”

林小烟眨眨眼，望着祝真萦无比自然地搂着人腰的手臂，瞬间明晰两人之间旖旎的关系。

真是金屋藏树啊……不对。

他后知后觉，瞳孔地震：院长竟然敢拐神迹树当老婆！！！

对上他充满谴责的眼神，祝真萦坦坦荡荡：“就是你想的那样，有意见吗？”

“……所以，三年前你突然接下神迹院院长一职，也是为了虞老师？”

祝真萦微笑。

虞渡州：“诶？不用不用，叫我渡州就好了。”

他无意探究师长隐私，点到为止。

但怎么想，他也不清楚神明和自己究竟有什么机缘巧合的链接。最后只能问：“所以我能够与神迹树交流，也是因为神明的恩泽吗？”

虞渡州：“某种程度上说是没错的。神明与你链接后，你也会拥有部分神识，能够与神力较弱的神境生物交流。而这棵小海树年龄较轻、神力虚弱，附着在你身上的神力足以助你与其交流；而我能与你沟通，是因为我神力强盛，且接受过人类社会化教导。”

小树在一旁嘤得委屈，被祝真萦不含感情色彩地瞥了眼，才老实了。

祝真萦冷不丁问：“你身边真的没有可怀疑的对象？”

林小烟：“没有，我一个两点一线的神职人员我能有什么对象。”

祝真萦：“狡辩得这么快？你很可疑。”

林小烟手心都要出汗了。

此时，虞渡州展现出神境天使般的美好品质。他扯了扯祝真萦衣袖，轻声道：“或许小烟真的不知情呢？毕竟，神明殿下的行事规律，向来不拘一格。他若是不想让小烟发现，小烟是无从得知神明踪迹的。”

祝真萦眸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好吧，你是神境本地树，我听你的。”

林小烟点头如捣蒜。

还好躲过去了，不然他私底下捏专属神明这种事败露的话，影响可不太好。

小树被虞渡州神力滋养，叶片泛黄的边缘慢慢又变回翠嫩的绿色。祝真萦见它差不多被治愈了，一把提溜起树干，丢出树洞：“凑合治治得了，别再蹭我家树的神力。”

虞渡州微睁大眼，拦住他：“别这么对孩子，它营养不良，是要补充神力的。”

祝真萦：“你神力就够用？”

但尽管他表现出拒绝，虞渡州向他要树，他也没有不给。之后，虞渡州让他到外面拿他自己专用的园艺工具，给小树细心修枝叶、补神力，还用神境专属语言加密叮嘱小树，他也只是压着眉旁观，几度张嘴，最后也没开口。

还是头一回见院长老师这么不淡定的模样……

虞渡州确实神力不足，等把小树整理好，他就对林小烟说：“我的神力不足以支撑我长时间化形，现在我要回去睡觉啦。小烟，之后要多来找我玩哦。”

暂别虞渡州后，林小烟拎着树跟人出来。

确认来到虞渡州听不到对话内容的区域后，他问出盘桓在心底的疑惑：“老师，既然你能与神迹树交流，那你应该知晓更多神境细节才对。可这么多年来，你并没有透露任何可能从神迹树嘴里问出来的神境信息。是因为你从未问过，还是……刻意隐瞒？”

闻言，祝真萦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评估他的可信度有多少。

林小烟：“老师，我是神侍官。”

克罗雪亚星法律规定，为令神侍官更好地服务于神明及神境，其余人有义务向神侍官提供所知的有关神境的所有信息。神迹院院长也不例外。

祝真萦抱臂，语气或多或少带了点敌意：“你个臭小孩也敢威胁我了？”

场面剑拔弩张。

还是虞渡州感应到不对劲，化形跑出来，戳祝院长手臂：“既然殿下愿意在小烟身上留下痕迹，那依照殿下的判断，小烟不会是坏人，告诉他我的情况也无防。你也是，好好和人家说话，不要这么容易生气。”

祝真萦：“原来你也想我把我俩的恋爱史昭告世人？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同意我在除夕夜给你安排九百九十九架无人机表白演出。”

虞渡州微绷起脸：“不许强词夺理。你说过要听我话。”

几秒后，祝真萦：“……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