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芽也跟着他放下了碗筷，语气冰冷：“不给妈上柱香再走吗？今天好歹是她祭日。”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宋志辉暴戾的开关，他疾步跨过来，一脚踹到宋芽的胸口，然后随手抡起桌边的椅子扎扎实实地砸到他身上。

“你他妈这是在教老子做事吗？！个小兔崽子，拿你点钱，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他面目狰狞，边砸边恶狠狠地骂着。好歹还残存了点意识，知道不能弄坏宋芽的脸，转挑他身上肉多的地方砸。

宋芽胸口传来一阵急剧的疼痛感，护着自己蜷缩在地上，将脸埋进了大腿里，心里早已麻木。

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一旦提起妈过世的事情，必然就会招来他的一顿毒打。只是没想到，今天一天他就挨了两顿打。

木头捶在人肉上的沉闷声，一下一下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然后又掩藏在了室外愈见浓烈的烟花声中。

他感觉自己身上除了脸，浑身上下都在被不停地击打着，每个地方都疼得要死。

宋志辉似乎是打累了，扔掉快散架的椅子，甩了甩手腕。

“真他妈晦气！”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啐了一口，毫不留情地摔门离去。

见他一走，宋芽这才放开抱着的膝盖，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喘着粗气，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身体好似不受自己掌控般的酸麻，稍微动弹一下，每一秒都疼得要死。他一直咬着牙，忍着的泪水不争气地顺着他还挂着血痕的颧骨，缓缓流下来了一滴。

隔壁电视里还在放着春晚，隐隐约约传来主持人欢快的倒计时声。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外面响起了人声鼎沸的欢呼声，烟花四起，流光溢彩，照亮了整片夜空，一瞬间恍如白昼。

宋芽的手机在桌上震动着，他回过神，捂着肚子艰难地爬起身。

他强忍着喉咙涌上来的血腥味，哑着嗓子开口：“喂。”

“芽芽！新年快乐！”

张笙兴高采烈的声音通过电波传了过来，让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张笙哥哥，新年快乐。”他敛下眸中的凉意，睫毛低垂着。

“芽芽放烟花了吗？我要放一个超级无敌巨无霸大的烟花，呆会儿拍给你看好不好？”

张笙快乐得像个十岁的孩子。

那边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你敢放吗？不知道谁刚刚放个那么小的烟花都吓成了尖叫鸡？”

“裴东朝！你再内涵我一次？！”张笙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别吵了，一天到晚吵吵个没完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厉喝声，应该是张笙的爸爸。他一发话，那两个人就噤了声。

不一会儿，张笙的声音又清楚地传来。

“芽芽，你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了？我晚上被妈妈逼地吃了好多青菜，难吃死了。”

他撒着娇，语气里有些许抱怨。

宋芽看了眼小房间里柔柔的灯光，神情软了下来：“吃了烤鸭，还有牛肉，羊肉......”

他握紧手机，手上青筋显露，强忍着袭上心尖的酸楚。嘴里却不厌其烦地给张笙描绘着，似乎他刚刚真的吃到了这些美食。

然而，现实只有一碗番茄鸡蛋面在烟花的璀璨下孤零零地摆在桌上。

张笙收了手机，难得好脸色地转向裴东朝。

“芽芽晚上吃了烤鸭还有烤羊肉哎！”

“噢。”裴东朝翻了个白眼，“那你去他家过年啊！”

“你话里能不带刺吗？”张笙怒。

“那你别说这话啊！”裴东朝继续翻白眼。

“够了啊，谁再多说一句话，谁就去面壁思过！”

裴书国拿着烟花棒从背后给两个人的屁股上一人来了一下，然后对着裴书远无奈地摇头。

“这俩熊孩子怎么就不能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兄友弟恭呢，那时候我有个梨都会先让你吃。”

裴书远也配合他点了点头，两人赏着烟花追忆往昔。

又开始了。

姜西暮无语地远离了这两人，凑到张笙身边，好奇地问：“芽芽是谁啊？”

“你堂哥他女朋友。”裴东朝逗她。

“什么啊！”张笙涨红了脸，抬手又要揍他，在老爸警告的眼神里恹恹地收回了手。

“是我在路边捡的一只小猫。”

他冲着姜西暮嘻嘻笑着，他和裴东朝磁场不合，和这个小两岁的堂妹倒是处得极好。

“小猫还能打电话？”姜西暮又不是三岁小孩，岂能被他骗到。

“不只能打电话，还能管你叫哥哥呢。”

张笙神秘兮兮地一笑，突然又想给宋芽打个电话了，他刚刚还没有回答自己有没有放烟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