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年少的时候,她看书看累的时候,沈不寒也会在一旁念书给她听。
君子温声如涓涓细流,从年少总角,一直奔赴她的花信华年。
只是李琅月也知道,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盘棋不能乱。
唯有按照她的意愿步步落子,她才能赢。
……
回朝当日,李琅月便扬言要在政事堂给她留好位置。
位置是留好了,但人始终不曾出现。自那日现身要到了科举主考官的位置后,索性连上朝都免了。
似乎只是为了向众人示威。
右相李进甫在政事堂已经发过好几次脾气了,弹劾李琅月和沈不寒的折子,一直都没断过。
“李琅月到底要做什么?以为自己去和亲就能胡作非为了吗?称病不出对所有举子都避而不见,这是她一个主考官该有的态度吗?”
裴松龄倒是始终气定神闲:“李相公莫急,或许公主近日真是身体抱恙。毕竟公主要为了家国远赴西戎,苛责的话,今后还是莫说为好。”
“公主既然享有万人供奉,为国和亲是她身为一国公主应尽之责!”
李进甫大发雷霆之际,政事堂的门被人推开。
“原来李相公这么关心本宫。”李琅月言笑晏晏地走进政事堂,“本宫近日身体的确不爽利,真是有劳李相公挂怀了。”
李进甫还在吹胡子瞪眼,意欲发作之际,李琅月转向裴松龄:“本宫有事相同裴相公私下商议一番,不知裴公方不方便。”
“自然。”裴松龄起身朝李琅月作揖,“公主既有传唤,身为臣子岂有不应之理?”
李琅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裴松龄先行一步,自己跟在裴松龄的后面,带上政事堂的房门。
双门关闭的刹那,李进甫看到了李琅月不经意间的抬眸,眉目冷冽,笑意讥诮且意味深长,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筹谋已久的猎手,欣赏着猎物一步步掉进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李进甫的背后升起一阵恶寒。
……
“裴相公,请。”
李琅月亲自为裴松龄斟酒。
裴松龄连忙称谢,接过李琅月递过来的酒杯。
面前的人,披上甲胄,就是掌握一方生杀大权的藩镇节帅;换上朝服,就是进入朝堂搅弄天下风云的权臣。
独独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身披嫁衣,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公主。
“这些日子,多谢裴相在朝中替本宫美言周旋。”
“都是臣应该做的。只是不知,公主现下身体可好些了。”
“自然是好了。”李琅月笑道,“所以来见您了。”
李琅月抱恙期间,裴松龄曾派人秘密递来求见的拜帖,都被李琅月以病因回绝了。
“不知老臣的提议,公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裴松龄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悠游地望着李琅月。
“裴相的提议自然是好,只是……”李琅月放下手中的酒壶,“本宫也只能给陛下些许提议,纳不纳妃,也不是本宫能左右得了的,还得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其他便不劳公主费心了,只要公主在朝堂上提出这件事便好。”
裴松龄微微眯起了眸子,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托起空了的酒杯,以示诚意。
“答应裴公的事情,本宫自然都会做到,只是……”李琅月沉吟片刻方开口,“令嫒兰心蕙质,才貌双绝,定不乏高门贵婿甘愿俯首帖耳,何必一入宫门深似海,委曲求全地做个妾呢?”
李琅月的眼神和语气中带着探寻,好想真的不理解裴松龄的做法。
“那公主明知从河西回到圣都,面临的定然是满朝文武的施压。陛下既不愿和西戎撕破脸皮,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就只能牺牲公主,可公主不也还是回来了吗?”
李琅月是个聪明人,裴松龄不需要和她拐弯抹角,但也不需要把话全部说尽,点到为止,便足够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过程都不重要,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至于结果是福是祸,那就各凭手段了。
李琅月弯起唇角,毕恭毕敬地帮裴松龄又把美酒续上。
“答应裴相公的事情,本宫定然会做到。至于李相公那边……”
“公主放心。”裴松龄掸了掸衣袖,尽是成竹在胸。
“过不了几日,李进甫勾结礼部意图在科举中舞弊的罪证,自然会送到公主和凤翔卫的手中。”
裴松龄举起酒杯:“若此事可成,公主便不必远赴西戎,届时陛下和小女的大婚,还请公主赏个薄面,前来喝杯喜酒。”
“不胜荣幸。”
李琅月也举起了酒杯,与裴松龄酒杯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