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难下,只好咬紧牙关抵抗了。幸而我的咬合肌有坚韧的力量。加油,我可以的!
可话又说回来,这小子莫名其妙撬我的嘴做什么?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我几乎立刻就想到,苏丹怕不是打算侮辱遗体。
真不是我冤枉他,他在游戏里没少干过这类缺德事……完蛋了。我到底应该功亏一篑、守住尊严,还是屈辱且安全地装死呢?
一番纠结,我还是屈辱了。但我保留了愤怒的权力,在心里大声叫骂苏丹是个混蛋,连死人都不放过。
暗骂了好半天,苏丹发觉撬不开我,总算放弃了折腾,用温热的嘴唇贴了贴我的脸颊,手臂渐渐收紧,揽着我低低地笑了。
“哈沃西亚,你的人生游戏又把我落下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湿润而流动,像不得不涨升的潮汐一样涌出口齿,紧跟着,鼻腔轻轻吸气。
他像在对我说话,又似乎是在作诗自吟。
“哈沃西亚,你也看见了,宫廷的光景一成不变。我却更变得太快。
“我就像被无数双手捧到王位上,满座皆是恭维与喝彩,他们的姿态虚伪而又顺从。
“我只能坐在王位欣赏你的自由,赞羡你同时富有选择一切的权力与抛诸一切的勇气。
“有时,我的血流冲得喉咙喘不上气。我是不是在嫉妒呢?你为什么不在欢乐的时候顾及到我一点。
“哈沃西亚,我感到无聊。”
……苏丹?
难道你在悲伤吗。
…………
过了很久,我重新被放回棺椁。苏丹将一枚冰凉的金属圆片覆在我的额头,脚步渐行渐远。
啊,原来是一枚银币。
最终也是成功被伊曼所解救。翌日清晨的下葬环节同样由他主持,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我度过了一段隐居民间的日子。因为找到东方地图就要随时启程,我用攒下的钱暂租了一座空置的院落,租期六个月一续。
房东是个沉默寡言的学者,不喜欢把精力消磨在繁琐的讲价上面,在询问得知我不嫌弃噪音干扰之后,立刻以低廉的价格拟订了合约。
“唉,隔壁那一家人成天敲锣打鼓办聚会,我受够了。念在你是一名本分的寡妇,这间房子租给你吧。”
我就成功搬进了新家。
布置房间的阶段,伊曼居然亲自拜访了我。他是以私下的身份和我见面的,进门时蒙着缥缈的面纱,还赠送给我乔迁礼物以示道贺。
“哈沃西亚,恭喜你获得新生。”他现在总算习惯了喊我的昵称而非敬语。
伊曼的礼物是一些实用又可爱的小东西,遮光挂毯、银壶。挂毯的编织方式有些粗糙,兔子和苔丝菊的花纹又极富伊曼的审美风格,像是他亲手做的。
我怀疑经历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之后,伊曼应该早就猜测到苏丹对我有所图谋了。只是善良的他始终没有戳破真相。
在对付苏丹这方面,我和伊曼可谓是同仇敌忾,不知觉地结下了很深厚的情谊。
当然,一开始我并不认为这种感情算得上爱意。
尽管伊曼又陆续来拜访过我很多次,但我们再未发生过那天一样逾越的行为,而是一起聊天,讨论自己的早年经历。
有一次,伊曼问我要不要听他讲《纯净经文》,我心血来潮答应了。结果他捧着书,才念到第一页中间,我就体验到了非常高质量的睡眠。
“神说,凡祂所布施的,皆独一无二,为宇宙之形象……”
经文声萦绕在耳边,他一直守到我醒来——这一刻我确信我是喜欢伊曼的。
当你一睁开眼,发觉自己枕着一位美人的膝头睡着了,而他却安静地照看着你,在此期间甚至没有起分毫杂念。你很难不产生好感。
我的心怦怦直跳,不期然地妄想着,也许伊曼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我靠近他,他并没有排斥。
再者说……
既然连媾.合都没有令他厌憎我,那么只是一个亲吻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们逐渐凑近,吐息交汇的刹那,伊曼先一步闭上了睫毛轻颤的眼睛。很好,我也正巧不太敢看他。就让他闭着眼度过全程吧。
这是我谈的为数不多的健康恋爱关系。虽然不合正教祭司们的规矩,但对我而言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满。
然而,就在我依偎着那位正常的恋人,品尝着幸福的余温之际,一道刺耳的琴声打破了宁静。
隔壁邻居在开派对。
不知是一个怎样末流的乐手,能将曲子弹得走调晦涩,每个音符都像一头倔强老驴套着绳子拉磨,转着圈儿地卖力,还那么难听。
总算理解前房东为什么着急把房子转手了。
伊曼也被音乐吵醒。我穿好衣服,愤愤然冲出门准备找邻居谈一谈。
“您好,有人吗?你们扰民了!”
我像所有固有印象里刻薄的寡妇(这是我对外宣称的伪身份)那样,拧着眉头将鼻孔对准即将接见的人。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看清屋内的面孔,我高高翘起的鼻尖又慢慢地收了下去,深吸一口凉气。
“抱歉,我朋友喝了点儿酒就开始吹牛,说他学过什么特殊的水琴技艺……没有吵到你吧?哦对对,已经打扰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梳着黑色短发的男人尴尬地抹了下后脑勺,又急忙说,“您就是新搬来的住客吗?对了,我们好像还没介绍过彼此……咳,我叫阿尔图。”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