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尤那双惊慌失措的蓝眼睛还倒映着恐惧,跌跌撞撞逃开的脚步声仍未消散,约翰·莱德便狠狠甩开手中带血的匕首,他靠着大堂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勉强支撑的高大身躯轰然倒地。颤抖的手掌抚上汩汩渗血的喉咙,任凭割开外露的肌肉不受控地痉挛,却反而因刺痛勾起兴奋,他“嗤”了一声:“这小子,真狠啊。”
他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握紧匕首,倒出些许机油涂抹其上。火苗窜起,锋利的刀刃在烈焰中逐渐变得通红灼亮,扭曲了周围的空气,恐惧的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约翰·莱德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径直将滚烫的刀身按向喉咙处的伤口。刹那间,“滋滋”声响彻耳畔,皮肉灼烧的气息与蛋白质焦糊的怪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
过了许久,为防止皮肉与刀刃粘连,约翰·莱德松开匕首,指尖触碰到伤口——原本割裂的豁口已被新生的烫伤覆盖,触感绵软又灼痛。
等到身体差不多恢复后,他弯腰捡起迪尤遗落的折叠刀,拇指轻按弹出锋利的刀刃。看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迹,这个冷血的杀人犯勾起唇角,根本不需要思考,他决定:“这……将会成为我们的最佳纪念品。”
他会永远铭记这一刻。
*
迪尤发疯似的冲向停车场,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双腿机械地交替摆动。这两次奔跑简直是他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时候——耳膜被剧烈心跳震得生疼,肌肉酸涩到快要爆炸。
他的大脑还卡在刚才那幕血红色的混乱里,根本来不及运转,只能凭着本能驱使脚步。他不敢回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流沙上,随时随地有被裹挟下去的风险——他在害怕,胆战心惊地认为后颈随时会撞上刺骨的寒风,被约翰·莱德追上来的身体扑倒在地,拽进黑暗。
争分夺秒地,他把自己摔进车内。
寂静像无形的茧裹住停车场,迪尤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将钥匙狠狠插进锁孔。金属转动的咔嗒声骤然炸响,在一片死寂中炸出阵阵回声。
后背沁出的冷汗顺着脊椎蜿蜒,他死死盯着车门缝隙透出的微光,不敢回头去看身后浓重的恐惧。直到车半天没有响应,打火器根本打不燃,他才僵着脖子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次下了车——他的目光扫过车身,瞬间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便了全身。车下的四个轮胎干瘪如同放了气的气球,胎身像泄了气的心脏般只剩薄薄一层。
“约翰·莱德。”
这个名字在迪尤脑海里炸开的瞬间,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蹲下身时,金属钥匙从指间滑落,在地面撞出清脆声响。被割开的轮胎像极了那家伙时常露出的一个笑,嘲讽至极地对准了迪尤湿润的蓝眼睛。
迪尤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颤抖。他猛地站起身,下唇已被咬出深深的齿痕,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停车场的冷风吹得他后颈发凉,迪尤的目光扫过停车场内其他零星的皮卡,心却一点点坠入冰窖——所有轮胎都瘪着,如同金发女人那被抽走了生命的尸体,僵硬地被抛弃在原地。
那个疯子早有准备。
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迪尤攥紧拳头。这种失控的情绪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将这种破天荒的情绪强行压抑下去——这种情绪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约翰·莱德随时可能追上来,他必须立刻离开!
就在他焦急张望时,一辆破旧的汽车突然撞入眼帘。迪尤箭步冲上前,却在距离车门两步远的地方猛然刹住。冷汗顺着脊椎滑落,他像嗅到危险的野兽般绷紧全身——这必然是约翰·莱德开过来的车!车内布满斑驳血迹,车门扭曲变形,不难想象原车主遭遇了怎样的生死搏斗。
这样一想,一切也能够解释得通了——约翰·莱德不可能靠两只脚走路,他一定杀害了路上的某个人。
迪尤的脑内飞速闪过大肚子男人的形象,但他立马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辆车的车胎完好,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生机。幸好八十年代的车子在防盗性上还有很多不足,他深吸一口气,略微生涩地扯出两根打火线。金属触碰的瞬间,引擎发出令人安心的轰鸣。没时间犹豫,迪尤猛地挂挡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未干涸的地面陡然飞溅出一大滩雨水。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肩膀猛然放松,怔怔地看着前方迷茫的道路——迪尤逃掉了。
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就是真正的迪尤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单手把着方向盘,迪尤把染上鲜血的金表拿在手上,那个小东西迎着太阳的光辉,即使是在密闭的车内也依旧闪闪发光。金色的碎屑格外刺目,迪尤不再仰头注视它,他捏紧了这块金表,一下子把头靠在了驾驶座的靠背上,笑了一下又一下,最后沙哑地说:“……天呐,这个戏码——真是一环接一环,精彩绝伦! ”
不愧是恶魔出品的《魔鬼游戏》。
他这么想着,把目光重新挪到金表上,金表的外形很像苹果,苹果则如同心脏,上面不停旋转的指针、分针与秒针,在这一刻仿佛和他身体血肉里的心脏连接在一起,随着钟表机械的转动——“咔嚓咔嚓”与“扑通扑通”完全重叠。
他垂眼看那钟表——12小时为一圈。
因为心动值高达65,里面的指针、分针、秒针走得很慢很慢,迪尤还有很多时间来准备和约翰·莱德的下一次针锋相对。
他略带兴致地想着,这怎么能不算是——我和杀手有个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