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粗暴地在地面上拖行时,迪尤没有尖叫。
他只是疯狂挥动四肢,试着在光滑、老旧的地板上抓来抓去,试图够住些东西,指甲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希冀能够抵挡约翰·莱德拖拽的力道。
修剪得体的指甲在床脚下硬生生留下几道抓痕,十根指头从盈白抹上漆黑,最后指甲几近外翻,在剧烈的疼痛中他下意识收回手,什么也没抓住,只留下了黏在手指头上的污渍。
拼命挣扎时,从余光里,迪尤看见了那个疯子兴奋的神色——他的脸色比纸片还苍白,但瘦削的双颊上却生出一层病态又潮红的晕色,恶魔一样的瞳孔在光线下收缩、放大。
那家伙在笑,恶狠狠地笑。
掌心的伤口二度撕裂,疼痛电流一般传遍全身,迪尤抖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头皮发麻的惧怕。
伴随着追逐战的尘埃落定,肾上腺素的作用渐渐消退。
手心里的刺痛、额头的疼痛,还有过度发力奔跑后的疲软,这些尽数成了此刻的阻碍。被拖出2-1-3的门口时,迪尤直接眼前一黑,他手软脚软像条死狗,但奇异的是,在被约翰·莱德抓住的那一刻,极端的心率终于缓和下来了。
但随即立刻疯狂飙升,他缓缓瞪大了双眼——如果有人推开那张劣质的床,就能发现……迪尤蜷缩的地板旁边,有一道印出来的人形倒影。床下满是灰尘,就像迪尤那样,有人曾经在上面躺过,于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漆黑一片的床下,两道人形污迹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那家伙昨晚就睡在迪尤的床下。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面色一变,趴在地上登时“呕”了一下。
到了楼梯口,那个疯男人蹲下身,两只手沿着迪尤身侧两边下移,他没有收缴迪尤的武器,相反,约翰·莱德甚至把那把折叠刀好好收起来重新放回了迪尤的口袋之中。
带着体温的粗糙双手掠过皮肤,上面狡猾且厚实的老茧暴力地在迪尤身上留下痕迹,迪尤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正在被拿着刀的厨子翻来覆去的检查,深入肚腹,掏出内脏,把里里外外都赤裸裸地敞开,供他的刽子手检阅。
约翰·莱德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身形灵活,高大的体型并未影响他的敏捷。从他迅速追上迪尤这件事来看,迪尤之前捅他的那一刀,对这个变态来讲,说不定跟被猫抓了一下差不多。
为了报复他那一刀,迪尤被他活生生从床底拉出来,粗暴至极地一路拖行到了一楼大堂里,就在那具高高吊起的尸体下方。
他意识模糊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音节,黑色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那张漂亮俊俏的脸。
万幸约翰·莱德似乎抱着施加心理压力的想法,他的行走速度不快,哪怕被从楼梯上拖下来,迪尤也没有感受到多少痛苦。
在经历这一切后,迪尤的头脑不太清醒。最主要的是床下的人形痕迹重创了他的思维,巨大打击之下,他根本思考不了任何东西,脑内如同狂风过境,什么也不剩了。
咳嗽几声,身体发着抖,迪尤茫然无力地想着,今天或许就是他的死期。
但那家伙把他拖下来后就没有任何动作了,而是蹲在旁边一直盯着他。
迪尤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他只觉得恶心,一旦看到那张恐怖的脸,他的脑袋里就会闪回到那张床下的痕迹,胃袋早就被清空,却仍然在强烈的情绪下抽搐着。
他真的被吓坏了。
他就躺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像一个被吓得走不动路的软脚虾废物。如果被他的父母看见,迪尤绝对会再被惩罚一次。
他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着,试图躲藏在乱成一片的思绪中,可约翰·莱德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迪尤红肿的额头,拇指陷入过度嫣红的下唇挤进去,两根长而有力的手指挤进湿热的口腔之中,夹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伤口,目光又扫过掌心里那道狰狞外翻的口子……这个邪恶的魔鬼喉头震动,挤出一声低沉的冷哼。
不再像之前那样狂风暴雨,他又变得平静。迪尤心知这绝对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