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远处传来的警鸣,像是黑暗救赎中唯一的光。
不良青年们在混乱中四下逃窜,阴暗潮湿的巷子里,陆远肺里涌着鲜血,沉重的眼皮将眼眶压得只剩一条缝隙。
陈颂从巷子外的光里走来,将他扶起靠在怀里,沉声说:“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
陆远在医院躺了半年,陈颂有空的时候会过来给他送笔记和落下的作业。陆远一家对陈颂万分感谢。
那一学期陈升平在家里找钱,把家里掀得天翻地覆。陈颂为躲避打骂周末留宿学校。周末偶尔出去便利店兼职赚点吃饭的钱。
那天夜里陈颂下班时正巧撞见陆远被带到偏僻的巷子里,不久后巷子里就传来陆远凄厉的惨叫。
陈颂报了警。警车来的没那么快,他听着陆远的喊叫有些着急,正当他鼓足勇气准备干涉时,警鸣声传来了。
陆家人知道,如果当晚陈颂没有在的话,陆远将会被活活打死。
正是这个原因,陆家非常感激陈颂。提出要给陈颂报酬,陈颂拒绝了。后来高三陈颂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陆家帮了很大忙。
唐诗禾甚至提出要成为陈颂的法定监护人,但被陈颂拒绝了。
陈颂年少正值敏感的青春期,骨子倔,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陈颂从小到大没感受过关怀与爱。
当这些降临时,他手足无措,无法应对,他胆怯,懦弱,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人,真得值得么。
他的生母虞黎也不同意。
虞黎的不同意是陈颂没有想到的。陈颂想不通为什么,对她来说,陈颂一直是一个负担,应该巴不得甩掉才对。陈升平住院后,虞黎就跟了有钱男人走了,陈颂被判给虞黎。
他的户口也是在有钱男人的户口本下。
继父只养陈颂到十八岁,那时距离陈颂到十八岁只有七天。继父给了他一千块,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陈颂没再见过虞黎,没再见过继父。就连陈升平去世,他也没见到二人。
陈颂此时有些恍惚,或许当初他应该选择同意唐诗禾的提议,那样的话他现在是不是会过得很幸福。说不定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心灰意冷地逃去北城上学,不用出去兼职活得那么累。
也不会再遇到顾行决了......
饭桌上五人其乐融融,唐诗禾问了陈颂很多这三年在京市的事。一会心疼一会高兴。唐诗禾和陆远一样爱说话,陈颂问得差不多后,她便把话题中心转向云景笙。
“小景啊,”唐诗禾看向云景笙,“你是哪里人啊?”
云景笙温雅地咽下嘴里的菜,说:“我生在云省,后来去了京市。”
陈颂闻言看向云景笙,想起云景笙是个孤儿,原来在福利院。陈颂原以为他出生在京市,不曾想过他是别的地方的人。
唐诗禾热情地给他夹了一块爆炒大闸蟹:“那你块尝尝我们这的海鲜,我们这儿沿海,海鲜都是最新鲜的。你可要好好尝尝。”
云景笙说:“一直都听说南城沿海的大闸蟹新鲜肥美,今天见了确实块头都比内陆的大很多。”
“快尝尝。”唐诗禾说着给陈颂也夹了一块,“颂颂也多吃些,你也爱吃海鲜。”
“那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唐诗禾看着二人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陈颂上次就想在电话里解释和云景笙的关系,陆远先挂了电话。这事一直拖到现在,显然已经造成不好的影响。
陈颂一时语塞,略带歉意地看向云景笙,结果云景笙笑着不语,津津有味地吃着大闸蟹,显然没有帮他的意思。而对面的陆远叼着一块肉饶有兴趣地看戏。
陈颂:“......”
“哎呀,你急什么。”陆丰海帮着打圆场,说,“饭都没吃几口就问孩子这些事情做什么。”
唐诗禾说:“你懂什么你,我又没说什么,我只是问他们俩怎么认识的。你自己非要理解成那个意思。”
陆丰海不跟她搭腔:“颂颂啊,别理你阿姨。只管自己吃菜。她女人婆婆妈妈,就是太关心你了。”
唐诗禾摸着陈颂的头说:“既然话都说这里了,你们就说说呗。”
陈颂动了动嘴唇,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么解释他们才会相信,毕竟哪有朋友好到除夕夜都一起吃饭。刚要出口门口就传来一阵铃声。
铃声听得众人一愣。
唐诗禾收回手看向陆丰海,疑惑道:“你今天叫人了?”
陆丰海说:“没有啊。”
陈颂着急逃避上个话题,起身说:“我去开门吧。”
那铃声又响起一阵,陈颂怕让人就等,小跑着去开门,打开门时他缓缓睁大双眸。
“Surprise~”
顾行决双手拎起几大袋礼盒,满面春风地笑着。他脸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今日看得出他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前几日下巴挂着的胡渣都已经清理干净,头发用发胶抓出帅气的弧度,显得人更加俊朗。
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他眼底的疲倦与劳累。
陈颂心脏停滞片刻,怔愣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陈颂近两日出门都没见到顾行决的身影,以为他已经放弃打道回府了,马上过年顾行决不可能再待在温市。
不,也不对。
他们在一起时,每年过年都是二人一起过的。顾行决不回家,陈颂确实信了他真的没家。
可顾行决明明是赫赫有名,商业巨鳄顾炎的儿子,为什么不回家。如果说是为了骗陈颂,那么他现在的真是身份陈颂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再装的必要么。
顾行决晃了晃手里的礼盒:“来陪你过年。顺便拜访一下你妈。”
“是谁啊?”唐诗禾走了出来,看到门口又来了一个帅气的大高个,喜笑颜开,“这是谁家小孩,长得这么俊。”
顾行决看向唐诗禾顿了一下,又看向陈颂,表情有一丝古怪。陈颂已经恢复默然的神情,他推门想将人拒之门外,顾行决一手卡在门上与之较劲。
顾行决今日穿着正经呢绒深灰色大衣,大衣上还占着点点雨珠。他将目光看向里面的那个女人:“阿姨您好,我是陈颂的.....”
他试探性地看了陈颂一眼,陈颂眼里含着警告,顾行决只好有些失落地说,“我是他的朋友。”
顾行决将话语里的失落掩起,漏出一个长辈们喜欢的乖巧笑容:“今天特地来拜访,我以为陈颂跟你们说了呢。还给你们带了些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