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卢鱼的家乡,一处南方山城,四季如春,日子过得仿佛停滞不前。街道上的行人里花白头发的人很多,但是他们的脸上平滑得毫无纹路,像修炼成仙的老童,每个人看上去又老又年轻,四处透着一股奇异的违和感。
高涟说,卢鱼犯了错,已经被关押。朱向西问,是官方的关押还是私刑,高涟不肯继续说,只是一味冷笑。
难道是因为之前在大学里杀人的缘故?朱向西有些不确定,毕竟当年的案子直到毕业也没听说有什么进展。难道……卢鱼在这里又犯下新的案件?杀人犯也许有瘾吧,杀了一个两个的还不够,依旧想杀。
她们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闲逛,也许只是朱向西不知道目的地。高涟脚下沉稳,迅速地穿过一个个路口,来到一座山前,山里树木郁郁葱葱,清凉的风扑面而来。高涟毫不犹豫踏进这片阴影里,从炎夏踏进了爽秋。
山顶上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庙宇,肃穆庄严。大殿门口支着一张木桌,面容苍老的奶奶拄着拐杖靠在椅子上打盹。
“想见卢鱼,就去□□住在这里的男人。”说完,扔下朱向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向西站在神像面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仔细地观摩了一把自己的长相,最后绝望地摇摇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许是这里的风水优越,来到这里已经一周时间的朱向西几乎没见到过丑人,无论男女老少,各个长得风姿绰约,就算是个孩子,也是粉雕玉砌似的透着一股不落凡尘的仙骨。
而她,人如其名,哪怕是一只可爱的猪,那也是猪,不是人。
不过,有人爱吃山珍海味,就有人喜欢吃糠咽菜,总有些人是异食癖。
异食癖——她忽然想起大学室友来,想起那封可笑的遗书,霎时间,愤怒充斥了她的胸腔与大脑。
曾经的卢鱼好像是生活在校园里的行走摄像头,对发生在这片天地里的事情,她无所不知。
朱向西想起之前某次下自习后在天地湖边撒尿的经历,惊出一身冷汗。她偶尔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似乎这样干才能激发出血液中的某些激情,才能继续毫无波澜地活下去。
她不信鬼神,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会在七月十四那天晚上去马路上散步,趁着没人时,一脚踢翻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纸堆。
她并没有碰到鬼神报复,也没有遭到报应。不,报应也许有吧,她现在的糟糕处境总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但是,朱向西还能忍受,所以她还会继续保持这个习惯。
与天斗,与鬼斗,与人斗,虽然这一切都不过是朱向西的个人秀。
在某个男同学被割喉吸干血液后,朱向西遭受的异样目光减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沉迷于传播这件杀人案的八卦,顾不上她。
趁此时机,卢鱼说,打铁要趁热。
朱向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还不够愤怒。
卢鱼说,那是你跪久了已经站不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校领导喊朱向西去问话时,她这回满脸的懵懂确实不是装出来的。办公室里乌泱泱弥漫着一堆人,都穿着暗色系的衣服,导致朱向西眼神无法聚焦。
“你昨晚去哪里了?”
问话的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他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白底的眼镜,头顶茂密得有些异常,一看就戴了假发。
这人是系主任,平时只在墙壁上见到过,朱向西记性好,所以有些印象。
“昨晚……昨晚我在宿舍……”
“说谎!”系主任大吼一声,胸膛剧烈起伏,像藏了一根弹簧。
朱向西一时间摸不清头绪,只能愣愣地看着办公室里围着的这一圈人。
这时,一道闪光划过朱向西的眼睛,她见到一个穿制服戴帽子的人走过来,面容严肃:“同学,你昨晚去网吧了,对吗?你老实说,别怕。”
朱向西见到救星一般,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只是去包夜上网了,至于这样围攻我吗?很多人出去上网啊……”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哭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对于女性来说,眼泪是一种武器,示弱的武器。朱向西这样安慰着自己,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猜到了结局,没猜到过程。
系主任说,你室友死了,昨夜吊死在宿舍里,桌子上留着一封遗书,说自己有异食癖,所以吸干了那个男同学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