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没有什么委屈可言,黎修湛对她礼遇有加,除了偶尔喜欢捏着她的手玩儿,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黎父也是个好相处的人,这里人口单薄,并没有传说中的后宅之争。
听了她的话,易富贵惊得说不出话,后面他是怎么出了黎家大门他都不记得了。
易富贵站在村口望着自家的方向,脸上布满阴霾,迎面而来的村民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他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回应。
还没走远的村民议论声落入耳朵里:
——“听说他家的丫头出嫁就是为了救他出来啊,真是个孝顺的丫头。”
——“是挺孝顺的,你还记得半月前杨氏把他们家闺女打扮的那模样吗?哎呦,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家闺女出嫁,居然打扮得跟个鬼似的。”
——“说不定是人黎大少爷特殊癖好呢,杨氏这是迎合人黎大少爷口味。看看人家黎老爷给聘礼,好几大车呢。”
听到这些,易富贵哪里还有什么怀疑的。
什么嫁女儿是为救他,什么黎家就看中易宝玲非她不可,什么不得已……统统都是杨氏的屁话,杨氏不知道他已经给王城的那位大人修书求助了吗?
不,她知道。
越想越来气,易富贵撸着袖子愤愤的往家赶。
*
虽然易家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凤翔村这种小村庄还是算大户。
杨氏在东屋不停张望篱笆墙门口的方向,她有些坐立不安。
她不明白那个攀权附势见钱眼开的丈夫,为什么在看到黎家送来的半屋子聘礼时居然不心动,一大早就气势汹汹地出门,说是要把易宝玲那个狐狸精给接回来。
笑话,都嫁过去小半月早已是人妇的女子,接回来干什么?
“夫人,您别慌,以那丫头懦弱的性子不敢在老爷面前胡说什么,况且这是她答应下来自愿的。老爷挑不出什么错。”朱妈为她捏着肩,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杨氏心想也是,便道:“你说得对,我可没有逼她,那丫头撞梁我不也是把她救回来了么,后面可是她自己答应的。
况且黎佑是真真的把易富贵救出来了,山高皇帝远,难道我还真的指望易富贵口中说得那位什么侍郎大人吗。”
说完她便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心安理得的喝起了茶,随后她手中的动作一顿:“对了朱妈,我记得上次回门那天黎家托人送来了一些燕窝,你去炖上,等老爷回来吃。”
“好嘞,老奴这就去。”朱妈见杨氏舒展了眉头,也跟着高兴起来,应了声便去了厨房。
易富贵回来的时候直奔东屋,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整个人一瞬间打了鸡血似的,腰不酸,腿也不疼了,三步并作两步到杨氏跟前。
杨氏见他回来,喜道:“老爷,你回来了!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你个贱人!”易富贵怒骂一声,打掉杨氏手中的茶杯。
他扬起巴掌狠狠的朝杨氏的脸掴了上去,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屋子里。
杨氏被扇懵了,满脸褶子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疼痛让她愣了几个呼吸后便嚎啕大叫:
“啊啊啊……老爷,你干什么?”
同样怒不可遏的易富贵:“我干什么?我要打死你!”
*
黎佑回来的时候易富贵已经走了,他询问了管家发生的事,心生不悦。
这易家是怎么回事,说好了他救人,易家嫁姑娘。为了救易富贵,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黎佑在书房踱步,实在想不通,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黎了,你说这易富贵是什么意思,这都过这么多天了还跑来闹,我们这可是明媒正娶,入了官籍的,他要干什么?”
又听到老爷叫自己的名字,黎管家内心是拒绝的,表面却是没有表情:“回老爷,这是易富贵之前送到王城的书信。”
黎佑:“嗯?”
若是黎修湛在这里,自家老爹突然变得深沉高大的气质一定会惊掉他的下巴。
*
菊园中,黎修湛和易宝玲相对而坐,身边的春芽的和黎安已经识趣的退到院子外面守着。
“你别这么看我啊,我又没有真的揍你爹。”黎修湛实在受不了自家娘子那讳莫如深地视线。
继续平和望着他的易宝玲依旧不语。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日子的相处,在易宝玲看来,黎修湛就是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少年,他乖张,傲慢,甚至可以一言不合就冲动的大打出手。
就如今日,他可以因为自己愤懑去打易富贵。
无论易富贵有何过失,表面上对方依旧是长辈,晚辈打长辈,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有悖常伦。
今日是易富贵,他日呢?
天下间深藏不露之人何其之多?若哪天他因冲动蛮横惹了不该惹之人,他一介商贾之子,要如何去斗人家的权势?
他既是她的夫君,她就要拉住他,今日之事,定不能再犯。
易宝玲想得很多,眼神也逐渐幽深而坚定,“……相公!”
突然其来的一声亲昵称呼,让黎修湛虎躯一震,“啊?”
【啊啊啊啊啊……】
【声音太酥了,不行不行,挺住挺住,一声相公而已!】
易宝玲扬起嘴角,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戴在自己脸上,“相公,若是有一天你因打伤人入狱,请先给我一份和离书,可好?”
啊???
黎修湛脑子转不过来了,她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和离书?她想和自己和离。
易宝玲纤细匀称的手指在面具上一下一下的点着,她依旧笑如春风,将她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
很简单,他若是打人出了事,她绝对不会等他,为他守寡!
她最后咬着字道:“可好?”
好好好,好个屁!
面对她的目光和戴着面具而显得更加淡然的脸,黎修湛心里跟翻着烙饼一样,难受!
他瞪了她许久,实在气不过,以一个极度愤懑的姿势起身瞪着她,心虚又强硬的怒道:“随便!”
易宝玲依旧笑眯眯的,也不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叛逆少年的气性总是大的,慢慢来。
“你……”黎修湛等着她说点什么,却是等来她递给自己的茶。
黎修湛:“不喝!”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易宝玲把茶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相公,坐啊!我刚泡的,是爹前两天送来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轻轻柔柔地女人一手撑着半边脸,歪着脑袋,神态中带着几分慵懒,像只在晒太阳的小猫咪。
黎修湛鬼使神差地坐回去,抿着茶,心内评价了一句,还凑合。
在与对方四目相对时,黎修湛又不淡定了。
【啊啊啊啊……】
【小爷我为什么要怕她啊。】
【明明就是个比小白兔还温和的姑娘而已啊。】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那么冲动。”他扒着后脑勺,不断告诉自己——
这是看在她这么娇弱不经吓的份上,全当哄她开心。
小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她都倒茶服软认错了,我不跟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