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被突然罩下一层硬壳的贝阮,看着饶新夏蹲在了她身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神里,是脉脉温柔的笑意。
对方生着一张柔和的轮廓,眉眼温润似水,却偏偏有一种因性格而兀自生出的锐利。
她见过太多在人前锋芒毕露的饶新夏,优越的自身与家庭条件,让对方自小到大总是秉持教养,却也我行我素。
她很早就学会了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心甘情愿为此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十四岁那年,饶新夏在开学后有两周没有来上学,就住隔壁,经常串门的她自然早就知道,对方是在滑雪时摔伤了。
但两周后,呼吸还会疼的饶新夏就乖乖去学校了。
没有人提醒,也没有人逼迫,她就是觉得自己可以去学校了。
滑雪是她自己的选择,伤了疼了都是应得的代价。
但学业是她应该完成的事情,不能因为其他的选择而被过久地搁置。
饶新夏总是十分清醒地在做人生的选择题。
因此,她从来不会顾及对她的人生产生不了太大影响的他人。
这样的饶新夏,待人接物礼仪恰当,与人交往温和却疏离。
那对温润的眼眸,在看向其他人时永远透着凉薄的雾气。
唯有看着她时,温柔又明亮,像是灿然生辉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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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缆车后,浑身的不适都被窗外不断后退的山间风景消去。
之前假期外出旅行时,也曾去过雪域高山,在缆车上看过秀丽素净的雪景。
但不知是被接下来的运动调动了肾上腺,还是眼前巍峨群山间,连绵的雪松与大片的雪原过于壮丽,在嘎吱响动的缆车箱内,贝阮忽然生出了一种灵魂被安放于寂静空旷处的感觉。
心灵的静谧感让人暂时放空了思绪,安然望着视野里不断缩小的远景,视线不断抬升,似乎要一直通向茫茫云雾之间。
回过神时,已看不见山脚下的景象。
她习惯性偏过头去找饶新夏,看到胳膊搭在护栏一侧的人正微笑看着她。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头堆聚了起来。
“这就是你喜欢的雪山么?”
那双熠熠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似乎有某种情绪,顺着那柔软的视线漫了出来。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戴着手套的熊掌,轻轻晃了晃。
饶新夏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起来。
那笑容太过灿烂,在狭小空间里漫漫而生的雪汽间,渐渐化成了一抹耀眼的虹光。
熟悉的明亮双眸望进她的眼里,对方用着无尽温柔的语调回答她。
嗓音绵柔却不黏腻,声调清澈恍若泉溪。
“是,但不止是这里。”
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那声音坚定,却似乎隐隐含着些生涩的紧张。
琥珀色的眼眸在高空中被阳光照射,滉漾出一层金色的薄光,熠熠烨烨,流光绚烂。
“我想攀上最崇峻的雪山,在云雾间眺望天际线的影子。想呼吸群山之巅处,自由却冷厉的风。想跪在那里千万年的积雪上,感受山体最炽热的寒意。想亲眼看阳光透过风雪,感受它照在我脸上的温度。我想在世界上最寂静无人的峰顶,看清自己灵魂的来处。”
她抬起搭在腿上的手,抚按在自己的胸口。
“她想让我这样去做,我能够感受到这里为什么而跳动。”
饶新夏倾身缓慢靠近,隔着一层厚厚的雪服,她被对方抱在怀里。
耳边有茸茸的发丝擦过,清冽的雪松气息在呼吸间渗入皮肤,晕在血管之下。
“这里。”
那只没有放开她的手,带着她触上了刚刚被抚过的跳动之处。
明明隔着厚重的衣物,她却能清晰感觉到那里炽热鼓动的节奏。
充满着跃跃生机与鲜明的活力。
隐约间,自己此刻骤然加速的心跳,似乎也与那里连接在了一起。
‘咚咚、咚咚’的震动,在拥抱间无限微小的缝隙里,回荡、扩散,传入四肢躯干,渗入血液神经。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那个人在她的耳边轻柔又坚定地低语。
她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
十八岁的饶新夏气声温软,盛满爱恋,话语里几欲溢浮而出的心潮,让她的心也湿漉起来。
“贝阮,我的心也一直都为你而跳动。”
年轻的Alpha有着世间最为不羁的信念,有最坚定的理想、目标和方向,有她亲手选择,不容置喙的人生道路。
但她抛开了那些矜傲,对怀中的人坦诚内心最隐为人知的愿望。
她对她许诺了漫长的余生共度,倾吐着最真挚深情的告白。
她将自己全然交给了贝阮。
交给了她无可置疑的本能,坚定选择的人生伴侣。
她们的气息缠绕,腺体交融,心也不断靠近。
她能感觉到饶新夏此刻最细微的情绪颤动,能不言而喻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她能感知对方信息素中毫不掩饰的爱恋和依赖,甚至似乎……能够在意识中,触摸到那颗澄净灵魂的形状。
很恍然,又奇妙的感受。
被那颗炽热的心靠近,融化成清冽雪水的Omega,似乎隐隐窥见了意识深处,那个柔软又敏感的存在。
这,就是彼此的联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