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眼睛一直盯着江显流血的手腕,似乎很生气他这样轻视自己生命的行为,“江显,你不要命了!握紧伤口,不要让更多的血流出来。”
江显一歪头,放松笑道:“可是我本来就不想要命了呀。我正视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已经受尽了苦楚。没想到这只是开始。我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恶意的猜测甚至亲近之人——老师你的厌恶了。”
谢砚浑身颤抖了一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走过去帮江显包扎了下伤口,然后,抬头看着江显郑重地开口道:“你说的对。我不厌恶同性恋。不论是你还是何昼。如果你不相信,我会尽力证明给你看。我并不厌恶这些。”
谢砚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说辞,“若你希望能有一个人爱你,那个人不会是我。但你会遇到同样怀揣着明亮温暖爱意的人走向你。”
江显轻轻抽了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老师,你真的是个温暖的人。我的每一句话,就算是玩笑,你也要认真回答。”
声音突然变得扭曲,充满了恨意,“可是你这样的人,却亲手让昔日的好友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他毁了你的什么宝贝玩意儿?你的颁奖典礼还是你追求半辈子的盛名?”
无论哪里都有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江显在猜这里的逻辑体系,当然,也存在些私人恩怨。
谢砚脸色变得惨白,悲伤、愧疚、愤怒等情绪被压抑到极点,像干硬的柴在火星的炙烤下,在浓烟中终于燃起熊熊烈火,明亮又痛快。
“去他的颁奖典礼!你根本不了解整个事情,只见到了我拿刀捅他就死咬着我不放。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谢砚红着眼睛,似乎有眼泪在打转,额头的青筋时隐时现,“我来告诉你真相吧。楚慕他毁了我的家庭!他在我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出柜。听起来没什么对吧?可是你知道过去十八年我父母对我的期待吗?”
“他们掌控着我的一切,甚至上厕所的时间都有硬性规定。我求了多久他们才同意让我交楚慕这个朋友,我又求了多久才让父母同意他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这些只有我知道。”
谢砚苦涩地笑了下,“可他那天带了个男朋友过来。我的父母因此觉得我识人不清。对方相互推卸责任,说是对方的错让我交了这么个怪物朋友。他们离婚了。我不断说服自己,那是我父母之间的情感出了问题。可是我忍不住去假设,如果我没有坚持让楚慕过来或者我…并没有交这个朋友,那我现在是不是还有家?”
江显沉默了好一会,恶劣笑道:“可惜没有如果。不仅现在的你没有家,十八岁的你连生日快乐也没有收到。”
江显抬眼看了眼谢砚,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中,又像是被刚才江显的话戳了痛处,沉浸在悲伤中。
江显觉得谢砚一时半会应该回不了神,脑袋里快速捋思路。
现实中的谢砚应当是因为性向问题被人讨厌过,所以才会在内心世界想方设法地杀死同性恋的自己——楚慕。江显觉得有些怪,这里的讲述事件的方式仿佛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先是林尧那玩意儿的几针带来的痛苦,后是谢砚说的他父母对他的要求。真的会有家长做到那么变态的地步吗?当然,后面这个真实性待确定。
江显无意识地摸着下巴,轻轻勾了勾唇角,“林尧,是你该出力的时候了。”
在走出抢救室时,江显的脚步停在了楚慕旁边。他盯着楚慕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又迈出步子。
“生日快乐。”江显没头脑地冲谢砚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管谢砚有没有听到就快步向门口走去。
“等等,江显。我觉得同性恋者是老鼠是建立在其他人都是猫的前提下。猫不会容忍老鼠在眼皮下走。待在阴暗处是你们对自己的保护。”谢砚神色认真地说道。
“好了。我说,你是猫吗?你凭什么说其他人都是猫?”说了“生日快乐”的江显正处于后悔与尴尬的状态中,但听到谢砚的话忍不住停下来呛他。
说着,江显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中竟多了几分不忍,“不用回答了。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不过,我可不是别人说几句就抛弃天性的人。”
“这样挺好的。”谢砚面露难色,在江显再次迈出步子前咬牙问道:“你要不要去我家?我怕你心情不好,会出事。”
江显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杀了我男朋友的极其厌恶我男朋友的刚拒绝了我的半崆峒人士让我去他家。谢砚有这么圣母?并没有。
等等。他和楚慕本质上是一个人。
江显嘴角抽搐了两下,强装镇定地点点头,“麻烦老师了。”
直到回到谢砚家,他们都没有遇到一点阻碍,江显就知道这里可能没有起约束作用的规则。或许谢砚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