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后归于平静,楚绵动手整理下鬓边凌乱的碎发,垂下眼眸说道:“好多了。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担心我哥哥了。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哥哥受伤,妹妹再伤心都不为过。不怕,还有我在呢。”江显尽量将声音放轻放缓,以显得温柔。同时,对楚绵之后的胡言乱语闭口不提,只当做是小姑娘被吓到的反应。
楚绵微不可见地悄然松口气。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对江显讲楚慕自出生以来的所有事。但关于她自己的,除了楚慕她不想让第二个人去了解去评判。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医生缓缓走出,遗憾的摇头、鞠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江显脑袋“嗡”地一下空白了。谢砚在他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杀死了一个人。这个想法一冒头,江显感觉一股寒意爬上脊柱。而且林尧刚刚告诉他,楚慕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如果楚慕也是谢砚……
这样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谢砚不讨厌同性恋却唯独对楚慕下杀手,为什么楚慕和谢砚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相似之处,为什么楚慕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某些饮食偏好,以及为什么楚慕只存在于这里。因为他就是谢砚不得不承认存在却又不敢或不能接受的另一个他。
江显想明白后,疯了似的冲进手术室。果然,手术室里除了一张躺着楚慕的床外尽是一片虚空。
这个世界是谢砚的内心世界。他若是容不下同性恋的自己,又怎么会费劲心力救助楚慕?怎么会痛苦地让同性恋的自己苟活在偏见的夹缝里?
医生护士们匆忙跟着江显进入手术室,室外楚绵的身影很快扭曲模糊消失不见。
江显径直走向楚慕,只见刺目的白中更为刺目的红渐渐放大。楚慕的衣服颜色像是被鲜血完全浸没后固结在布料上,透出压抑的死气。这诡异的暗红衬得楚慕血色褪尽的脸越发灰败。
看出血量,他的身体一定不止胸口一处伤口。江显压抑住颤抖的手,轻轻挽起楚慕的衣袖,手臂下全是大小不一的小刀划痕。有的仅仅红肿,有的却深可见骨。鲜血在空气中变得冷硬,附着在皮肤上,像一层红色的铠甲。
再去看楚慕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全是青紫的掐痕与结痂的伤口。江显嘴唇轻轻颤抖,缓缓落在楚慕完好无损的脸上,“睡吧,睡着就不痛了。”
明知楚慕早已感知不到这些,江显还是想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地吹,安抚楚慕。
江显紧紧握着楚慕的手,过了很久才放回原位。
那些进入手术室的医生护士们笑意盈盈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江显的动作。他们共享着同一张脸,手里拿着的小刀或指尖都有鲜血缓缓滴落,与地上的血泊融为一体。
“谢砚。你杀死的究竟是谁?是楚慕还是你自己?”江显眼中情绪翻涌着,让人看不懂却又能清楚感受到怒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许你应该去看看眼科。我杀死的明明是楚慕啊。”医生护士们边笑边用手帕擦去刀尖或者指尖的血迹,“他呀,还是一动不动的时候最可爱啦。你不这么觉得吗?”
他们的身影渐渐重合,只留一个身着白袍的谢砚满足地笑着。
江显收紧手指,眼睛死死盯着谢砚,“谢老师,你在强颜欢笑吧。你很清楚你杀死的不只是一个别人无法理解的同性恋。他还是被无数来访者感谢的咨询师、被无数学生敬佩的老师、被妹妹毫无保留爱着的哥哥。”
江显看到谢砚略微晃动的身形,继续说道,“你是伤心的,不是吗?他不止一次告诉我,你是他的为数不多的好兄弟。你本可以选择更好保护他的方式,却偏偏选择了一种伤害他的方式。你该做的是什么呢?”
江显的声音越发低沉、轻缓,充满诱惑力,“你该做的是将匕首捅进谩骂他是同性恋的人的心脏,是用那些人的鲜血庆祝楚慕取得的成就,是你自己化身毒药,堵上他们的胡说八道的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谢砚的身体剧烈晃动几下,然后跌坐在地上。眼角的泪无声滑落。这次,他将刀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