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显快步向实验室走去。刚转过教学楼的弯,他就看见一堆身穿黑色正装的人神色庄严肃穆地面向一个方向行注目礼。仔细看去又有不少男男女女眉目苍凉,眼神中尽是悲色。
江显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一张他极为熟悉、又爱又恨的面孔以黑白两色的状态被固定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相框里。失去了颜色的他仍是那副温和谦逊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弯起嘴角笑着道一声:“江显,你来了。”
低低的啜泣声、字字沉重的念词声、无限惋惜的叹息声扭结在一起从江显的每一根神经上重重碾压而过。江显极力压抑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死死盯着照片看,像是恨不得把里面的人拉出来。拉出来问问他为什么死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死了?
眼前的世界渐渐褪了颜色,照片里的人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身体倒地的那一刻,那张熟悉的脸似是出现了一刹那便融进无边黑暗中。
江显在自家的床上悠悠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桌上放着一张叠放整齐的报纸。鲜红的标题猝不及防地刺入眼睛。“心理界翘楚谢砚去世,享年三十二”
“老师,究竟怎样活着才算有意义?”
谢砚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抬眼看着江显,“你说的意义是被谁定义的呢?”
“每个人的定义不同,所以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人生。对吗?”
谢砚不置可否,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眼中充满疑问的毛头小子。
“那既然这样的话,老师,如果你的生活失去了你定义的意义,你会自杀吗?”
“我无法预判未来的我是什么模样,更无法预判未来的我的思维与行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我不会自杀。”
“另外,我更认同另外一种观点。是活着定义了人生的意义,而不是人生的意义决定人是否活着。”
三年前对话的场景历历在目,江显的手紧紧按压住心脏试图借此来缓解内里传来的疼痛。他将桌边早已凉透的水一饮而尽。感受到冰凉的液体自喉管流过,滑进胃里,江显的意识随着打冷颤的身体彻底清醒了过来。
“转移注意力是应对自己无法接受的痛苦的最好方法。”他打开灯,机械地换了身正装,打算先开发布会公开自己的成果。
联系好媒体后,江显小心翼翼地将“挽留三十一号”从保险柜里推出来。他看着它思索着后续事宜。
“挽留三十一号”收集逝者的意识需要媒介。通过媒介,逝者的意识可以短暂停留在三十一号附近。正是如此,逝者的意识才有可能被储存在其他设备中而实现精神永生。
而这个媒介就是生人的意识。
如果要前进,就需要人自愿参与实验。但江显可一点都不想冒这个险。他的家庭虽算不上正常,可他到底还是留恋那片方寸土地。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预感发布会后一定会有大把走投无路的人铤而走险参与实验。如果失败了,他还可以带领团队继续改进,直到三十一号成为完美号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