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还沉浸在梦乡之中,突然被一阵开门声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可我实在不愿醒来,今日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从昨天罗斯卡离开不久后,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虽说我看不见,但那噼里啪啦的雨声却清晰可闻。今早这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样的大雨天,实在是适合窝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然而,来人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如愿。
“醒醒啦,都早上9点了。”对方的声音轻轻传来,那语调轻柔得竟不让人觉得厌烦。
我猜八成又是罗斯卡来了。我满心不情愿地坐起身,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带着浓浓的睡意。
“嘿……”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还没睡醒呀?”
这不是废话嘛,谁乐意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硬生生叫醒?要是你正在酣睡,突然被人薅起来,你能乐意?我心里暗自腹诽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意识这才逐渐回笼。
“现在醒了。”我应道,随后问道,“你怎么又来啦?”
“我就不能来呀?”他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调侃。
“能来,我只是想着今儿雨下这么大,你该在家呆着才是。”我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你就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
“你把我从梦里叫醒,我没直接把你轰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我惊喜?”我没好气地反问。
“那你现在啥心情呀?”他轻声笑了笑,那笑声虽轻,却还是钻进了我的耳朵。
“没心情。”我淡淡地回答。
“也不生气?”
“你都已经来了,我生气有什么用?我生气了你就会走吗?”
“说不定会呢?”
“那我现在生气了,你可以走了。”可我心里清楚,自己的表情恐怕没什么变化,毕竟我感觉自己语气十分平静。
“谁信呐?我偏不走。”他笑着说道。
“那你傻呗。”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怎么还骂人呢?”
“我骂你了吗?”
“难道没有?”
“有吗?”我语气平静地反问。
“我感觉你在赶我走,可又找不出啥理由。”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你……”
我没再接话,总觉得这样一来一回的对话显得自己傻兮兮的。他也沉默了,一时间,现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安静。
“为啥我感觉你没啥情绪波动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
“是吗?”我反问道。
“是啊。”
“我有病。”
“别这么说自己。”
“我是真有病。”我意识到刚刚的话容易引起误会,赶忙补充道,“情感缺失症。”
“情感缺失症?”他又重复了一遍。
“嗯,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比较平淡,情感方面有所缺失。”我对这病了解得也不多,只能凭着自己的理解向他解释,也不确定说得对不对。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很惊讶吗?”我问他。
“有那么一点,昨天还真没看出来。”他说道。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移道:“你今天来干啥?就单纯为了和我聊天?”
“不行吗?”
“那你可真是够无聊的。”
“好吧,其实确实有事。”
“什么事?”
“昨天没说完的,关于你的身世。”
“你都讲了那么多了,还没讲完呐!”我难得地惊讶了一下,“你讲得累不累我不知道,反正我听着都听够了!”我语气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那你到底还听不听嘛。”他的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沉默了片刻,无奈地说:“……听……”
“那……”
我打断了他,略带不好意思地说:“等一下,我饿了……先让我吃点东西。”
“……要我喂你吗?”
“……”
过了一会儿,我本想着自己能行,可眼睛实在不方便,最后还是依了他。让我意外的是,他照顾人还挺有一套,动作娴熟,看样子没少干这种事。
吃完饭后……
“你可以说了。”
“哦。”
◇
其实,在田光倚奈已然丢失的记忆里,她高中之前的时光都是在加拿大度过的。
虽说田光倚奈在商业界犹如一股清流,并不热衷于那些尔虞我诈的商战,但一些大型的商会活动她依旧会出席。
年仅6岁的田光倚奈,在一次商会的休息室里,结识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音乐天才,那是个小男孩。小男孩因遭遇车祸,双腿不幸骨折,无奈只能坐轮椅。
巧的是,那天休息室里正好摆着一架钢琴。小男孩指尖轻触琴键,流淌出的音乐瞬间俘获了田光倚奈的心。
就在那天,田光倚奈带着他去了许多宴会中家长们不让去的地方,纯粹是陪着他一起玩游戏。也正是因为田光倚奈性格使然,没留在宴会厅,才有机会结识这个小男孩。而小男孩之所以呆在休息室,完全是因为他的父母觉得他坐在轮椅上丢人。
后来,田光倚奈和小男孩渐渐熟络起来。又因双方家庭本就是世代合作的关系,两家父母见两个孩子相处得如此融洽,索性就给他们定下了娃娃亲。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在小学到初中的9年时间里,他们不仅在同一所学校,甚至还同班同桌。后来,田光倚奈得知男孩名叫“塞帝斯安巴·天詹”。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双方父母从中“助力”,就不得而知了。
田光倚奈上初中时,还送了一幅画着他俩的画像给塞帝斯安巴作为礼物,而他则回赠给田光倚奈一个七芒星吊坠。
可惜的是,塞帝斯安巴似乎有些自暴自弃,一直不愿意做康复训练,宁愿一直坐在轮椅上。所以直到田光倚奈一家回国,都没见到他重新站起来。
尽管他们一家离开得很匆忙,但还是没忘记和塞帝斯安巴告别。田光倚奈的家人表示,两人会在成年后的第二年结婚,地点不在加拿大,对方家人也同意了。
然后,他们一家人便离开了加拿大。
再之后……就是田光倚奈回国后的那些事了。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加拿大还有个未婚夫?”我震惊不已。
“没错。”罗斯卡说道。
“那他不用来了。”我说。
“为啥呀,你们就差一年就到约定的时间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沉默了。
“我觉得他不会喜欢现在的我。”我自嘲地笑了笑,“毕竟,谁会喜欢一个瞎子呢?”
他没有说话。
“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他也失忆了呢?”他试图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