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进去?穿着纸尿裤,坐着轮椅,躺着等人帮你翻身?”
“还要偶尔假装痉挛。”他一本正经,“增强真实性。”
“你是不是哪根筋不对了?”
“哪根筋不对了你不最清楚?”
“……”
我真的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可能就不推他腿了,直接给他一巴掌。
但我的手没停。因为他确实……抽筋了。
或者至少,他演得让我分不清真假。
我明知道他不是真的“需要”这些护理,却还是一点点地做下去。把他腿放下,替他盖好被子,再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腿,像是习惯性动作。
他一直看着我,眼神太安静,像一汪深水。
“你真的不嫌我变态?”他说。
“你才不是变态。”我低头吻了一下他膝盖上方的皮肤,“你只是……太想被爱了。”
他没说话,只抓住我手腕,把我拉进他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他喉咙动了一下,像是有话想说,又咽了下去。
我知道他说不出口的是什么。
他说不出口:谢谢你,愿意继续“照顾”我——哪怕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说不出口:你还愿意爱那个不再虚弱的我,让我演,也让我在演中依然被你看见。
我都知道。
所以我演得更认真了。
*
最近他开始“练习走路”了。
每天傍晚五点半,我准时被他拽下楼。他坐在轮椅上,姿势端正得像在参加康复训练,腿上盖着毛毯,拐杖放在一侧。他说这是为了“过渡期管理”。
“我明明已经能走得挺好了,”他说,“但怕你不适应,得慢慢来。”
“所以你是考虑我?”
“当然。”他侧头笑,“要不然我早就跑去爬山了。”
我推着他在花园小道上慢慢走,他像个无所事事的贵族,享受阳光和我,偶尔还回头看我一眼,带点讨好。
我真的拿他没办法。
他有时候会突然站起来,然后踉跄一下,像是刚学走路的小孩子。我立刻伸手扶他,他就顺势倒进我怀里,低声笑着说:“还好你在。”
有一次他真摔了。
脚底打滑,他没能控制住重心。我反应不及,整个人砸进我怀里,把我撞得后退两步,背靠上了树干。他压着我,好一会儿没动,脸埋在我脖颈,气息热得不行。
“你没事吧?”我紧张地问他。
他没说话,过了几秒才哑着嗓子开口:“没事……但我有点想一直这样靠着。”
我手贴着他后背,那一瞬间,几乎分不清他是真的虚弱,还是故意借势。又或者,两者都有。
他确实不是“装病”,只是选择一种方式——一种我们都接受的方式,继续被我需要。
“行昭,”我叫他名字,“你演这个演多久了?”
“你是说……现在?”他抬头看我。
“嗯。”
“从你把那片纸尿裤贴在我腰上的那天开始。”他眼神不躲不闪,“我就不想停了。”
我没说话。
“你其实不在意我装不装,对吧?”他低声说,“你在意的是——我在不在你怀里。”
我承认了。
我确实不在意他是不是瘫了。
我只在意他是不是还需要我,是不是还想让我照顾他,是不是还愿意乖乖躺着、等我给他翻身、按摩、抱他起夜,像以前那样。
那种需要,是我整个生活的重心。不是因为他弱,而是因为他在用所有脆弱的样子信任我。
我把他扶好,让他坐回轮椅上,替他掸掉裤腿上的灰。他没吭声,只低头看着我,眼里全是温热。
回到房间后,他突然开口:“今天不脱,我直接穿着吧。”
我一愣,抬眼看他。他脸上带着一本正经的从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那片纸尿裤。
“……不是吧?”我语气几乎有点崩溃,“你这东西,都快穿出感情了。”
“确实有感情了。”他点点头,“我觉得它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一种……语言。”
“什么语言?”
“我在穿,它代表我信任你,也代表——我愿意为你再演一场。”
我喉咙有点哽。
“你疯了吧。”我低声说。
“嗯,”他点头,“对你疯得不轻。”
那晚我没有拆他的纸尿裤。
他躺在我怀里,盖着毯子,抱着我手臂像只猫。我手指顺着他的背一寸寸地描,最后停在他腰后贴着的那层薄薄塑料上。他没动,只是轻轻蹭了蹭我,说:
“你要不要干脆申请护理津贴?”
“你滚。”
“那不然你就是图我——”
我堵住了他嘴。
亲吻温热又慢,带着一点湿意。他的腿自然地搭在我身上,像是旧日残存的惯性。我抱住他,亲到他气息不稳,身体不自觉地轻颤,像是……又陷入了一种柔软的病态。
但这次,不再是假的。
我们都知道,那是他最真实的脆弱——愿意把自己的倚赖,赤裸裸地交给我。
我轻声说:“你可以一直这样。”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知道他听懂了。
我不会让他再跌进泥沼,但只要他愿意装瘫,我就会愿意照顾他——哪怕他肌肉早已健壮如初,哪怕这只是我们俩,演着演着,舍不得停下来的play。
因为我们都知道,爱有很多种形式。
而我们选择的,是一场始终心照不宣的照护游戏。
是我抱他,是他信任我。
是我替他穿纸尿裤,他却在微微发力。
是我们一起玩疯了,却从未演错过彼此的角色。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