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音拿起莲鹭写完的文书,一目十行看过,道:“她说她是受微露宫主位恭嫔指使,在娘娘食物中下柿子粉。”
逐风沉声道:“柿子粉和寒性食物一块食用,长此以往对身体大有损耗,正值盛夏,寒热交替,病倒呕血,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不孕丧命都有可能,更何况娘娘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养回来。”
“恭嫔,就是蓬鸶吧?”林双在莲鹭面前蹲下身去,道:“你二人旧识,根本没有绝交,反倒她帮你进嘉乾宫,你帮她铲除贵妃,两两合作……拖下去先关起来,别让她死了。”
莲鹭口齿不清道:“你敢私自……囚禁宫女……我是陛下……亲自点来伺候……娘娘的……”
林双忽地笑了,她伸手拉起莲鹭的衣袍擦拭地砖上的血迹,“不是囚禁,只是留着你的命还有用,否则我大可现在就将你扔进慎刑司,你猜猜有多少人会来找你寻仇?”
“你以为有人替你遮掩,你一句在绣坊待了三年就轻飘飘揭过去了?蠢货,你这三年表面上待在绣坊,其实一直在为微露宫恭嫔办事,这些事随便一查就清清楚楚,不过是没人闲的拿出来说罢了,”
她一把扯下莲鹭颈间的平安扣,扔给迦音,“赏你了,记得要时刻带着。”
如此一清理,嘉乾宫中顿时清净不少,留下来的宫人都是底子干干净净,平日被莲鹭一党欺压,只能在外殿干脏活累活。林双提了一些机灵懂事的到内殿来伺候,人手不足的地方,只让追月去管方德要人。
皇后尚在孕中,未免冲撞,林双借沈良时的名义捎话到慎刑司,将那些宫人先行关押,一个也不能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又做的滴水不漏,宫中其他妃嫔也找不到借口去告状,只每日阴阳怪气道:“贵妃娘娘雷厉风行。”
方德也不敢在存小心思,规规矩矩地挑了老实人送过去。
沈良时病倒,皇帝西北事一了就迫不及待前来探望,流水的补品送进来,好歹是起些作用,慢慢的也好起来了,只是太医嘱咐不能贪嘴贪凉。
紧接着,一纸方子从嘉乾宫送到寿康宫,太医照着方子为太后抓药诊治,不出几日太后的身体也慢慢见起色。
宫中风言风语一时刹住。
“阿时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皇帝心情大好,每日都过来看望沈良时,亲自喂她喝药,给她擦拭嘴角,“你又是怎么知道母后患是什么病?”
沈良时倚在床头,浅浅一笑,按照背熟的话语娓娓跟皇帝说明白。
殿内两人情浓意切,迦音悄声退出寝殿,冲守着的小太监招招手,示意都退下。
几个人一扭头全部挤到院中的桂花树下躲凉。
桂树下的摇椅悠悠晃着,林双一手摇着扇,一手握着书,面无表情地开口,“院中并非只有这一棵树。”
最会来事的多寿往前凑近,问道:“林霜姐,你到底怎么知道太后的病因的?难道你去给她把过脉了?”
“还有啊,你又是怎么知道是莲鹭下的药?”
“还有还有,你为什么一直扣着莲鹭,也不让娘娘去找恭嫔算账?”
……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围着林双,把她的摇椅都挤的不会动了,林双皱起眉挥着扇子将人赶开,烦躁道:“我猜的。”
迦音奇道:“那我们的名字你一叫一个准也是猜的?”
“你,之前在浣衣局干苦力,被那里的总管欺辱,是贵妃给你出的头。”
“你,之前给晏贵妃宫里送东西遇上她发脾气,要杖责你,是贵妃拦下的。”
“你,五年前你爹走了,送出去的钱都被侍卫私吞,是贵妃出钱为你爹下葬的。”
林双手中的扇子摇的很快,扇走她一脑门的汗,也扇走众人心头的疑云。
“不是我记得,是你们贵妃记得,她私下和我提过一嘴,她本来也就想着找机会提拔你们到内殿来,只是没来得及就先病倒了。”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心头万千滋味。
“太后年纪大了,一到夏季肯定会病,我先前猜想她应该是老毛病,后来司天监拿此事做文章指向嘉乾宫,我便让万慈安查了查太后的每日作息饮食,发现恭嫔在半月前开始,每几日就会做些吃的送去寿康宫。”
“但每每有专人试毒,一直没有问题,直到贵妃病倒、莲鹭招认,我才知道是柿子粉,柿子粉无毒,少量添加在点心、绿豆沙中也尝不出来,积少成多,又经常同凉性的绿豆沙、莲子羹一同食用,太后当然会熬不住病倒。”
“至于方子,不过是最普通的祛寒药方,太后已经停食柿子粉多日,怎么也该好了,贵妃此时献出一张方子不过是借太医院的东风。”
追月颔首沉吟,“原来如此,你之前每日都和娘娘一同用膳,不准娘娘过多贪食绿豆沙和莲子羹这些食物,莲鹭担心被你察觉出异样,所以不敢下猛药,后来几日,你日日早出晚归,才让她找到机会下手。”
追月一顿,随即恍然大悟般,大声道:“难怪从百汇所开始,你就一直和娘娘在一桌吃饭,你是怕——”
林双淡淡地瞥他一眼,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都没事做吗,一堆挤在这儿,挤的我心烦。”
说罢,她翻过一页书,手中的扇子和摇椅一同晃晃悠悠起来。
一群人挤在桂树下面,仰着头看向绿荫荫的枝叶。
迦音叹了口气道:“这都快七月了,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也不知沈大人如何了?”
追月道:“狱中来信,沈大人还是老样子,每日意识模糊、浑浑噩噩,张太医说,如果能挺过这个月,就不是问题。”
林双摇扇子的手一顿,问道:“狱中来信?”
追月道:“陛下特许,天牢中每三日来一封信,向娘娘描述沈大人的近况,以解娘娘忧思,待沈大人清醒后就能自己给娘娘写信了。”
林双眯着眼看向远处。
她身处宫中,不知外面是如何境况,早前嘉乾宫中都是眼线,不便于传信出去,且这封信还要避开沈良时,只能交由平西王传到江南堂。
林双并非全然信任萧承安,因此传信的事一拖再拖,拖得她都快忘了。如今嘉乾宫清理干净,无论如何,她都要送一封信到江南堂向林声慢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