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是谁?那可是在五百年前率领众人将魔族打回魔域的宁沂上仙啊。
可以说,五洲能有五百年的平静生活多亏了他。
“前辈,你在说笑吗?”薛予蓁干笑一声。
泠宿反倒是冷静下来了,他道:“我回了一趟宁沂秘境,本想着寻些他的宝贝给你。路过那日的大坑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不止是那道莫名的阵法,还有自己身上的符咒,宁沂那时说得好听,说是为了他的安全,可依照宁沂睚眦必报的性子,锁住乌霜赤焰的那道洗灵阵时间只会长不会短,也断然不会出现被人钻空子的可能。
那道置于整个地宫中心的大阵,更像是刻意而为之。
“现在想想,谢尧难道会不知道封住魔域也会一并封住与上重天相连的灵力通道。”泠宿看向沉渊峰那道漆黑一团的魔气,“不仅如此,他还将五洲的镇天灵脉斩碎来封印魔域。”
“这……”薛予蓁被泠宿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宁沂秘境中的事情确实蹊跷,但他们那时抓住了施阵的人,便将这些事情全部归于那些人身上。
谢云涧问道:“可宁沂上仙为什么要这样做?”
泠宿沉默了一下:“他未必是想要看五洲覆灭,但今日的局面绝对是他,不,是那五个人造成的。”他看了看两人,“你们,包括褚霁远,都只是他手下的棋子。”
眼见凌河药谷火势越来越大,泠宿又想去拉薛予蓁的手,“你与我有恩,我带你去妖族暂避灾祸,等到事情解决后再回来也不迟。”
但伸出去的手却落空了,泠宿一愣,朝薛予蓁看去,少女抱歉地朝他笑了笑,“多谢前辈,但我并不想走。”
泠宿深吸一口气,劝道:“宁沂既然当日就能准备这一切,说明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等着那些推手,等着你们这些棋子推动棋局走势,何必要在这里遭受磨难?更何况,你这点修为,能帮上什么?”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虽然过分但也是实话,薛予蓁不禁笑出声。
她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耳边是药谷弟子吆喝救火的声音,是木头燃烧的声音,在往远处走一点,是元弋晓和柳倾云唤她名字的声音,是子书珹在药谷奔走寻人的脚步。
“小风筝!”最后一声响在耳边,薛元颐挥剑斩开灰烬,跑到了她身边。
薛予蓁道:“前辈所说的那些,我都清楚,阿娘也同我说,这世间并非我的责任。可,我并非单纯因为活着而生在这个世界,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是我留恋的意义。”
“我其实没有一颗想要救世的心,但……”
想起包子铺老板笑着递给她的那枚热气腾腾的肉包,想起稚子邀请她同玩的那只纸鸢……薛予蓁轻挑眉梢,“那些无辜之人不该因为灾难迟早会解决就要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这也是,生的意义。”
赶来的薛元颐闻言一顿,偏头笑了下,也朝着泠宿抱拳施礼,道:“多谢前辈好意。”
又看向薛予蓁,“走吧,凌河药谷有罗霄镇守,不必过分担忧。”对上薛予蓁疑问的眼神,“我们去沉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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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哥哥会让我去躲好,不要掺和这些事。”几人御剑前往沉渊峰,薛予蓁行在薛元颐身侧,嘟囔道。
薛元颐轻哼一声:“与其让你到时候偷摸闯到不知道哪里去,还不如我亲自带着你。”
“师兄呢?”
“事发便往沉渊峰去了。”
薛予蓁抬眼望去,原本沉渊峰下厚重的雾瘴如今已经消失了,魔族从通道里涌出,低阶的魔族还未踏出沉渊峰的地界便被斩杀。
而且更为靠近封印之处,金色的剑招数次与磅礴的魔气相撞,带起阵阵余威。
“是师兄。”薛予蓁喃喃道。
魔族多年修养生息,不知繁衍出了多少大魔,五洲能与他们一战的也只有镇天灵脉褚霁远一人。
而在沉渊峰五十里外,知源宗、崇涧宗、清居宗和山雨门的掌门都带着各自门派的部分弟子守在边界,他们身后护着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魔气横生,怨气躁动,五洲遍地疮痍。
“小风筝,你们就到此处了。”行至沉渊峰外围,薛元颐便拦住薛予蓁他们。
元弋晓道:“你难道要去里面?”
薛元颐点点头,“门主重伤未愈,我既得了少门主这个身份,便要担起这个责任。”
薛予蓁在他走时慌忙抓住他的袖角,分明有很多话要交代,可最终却只能说道:“你和师兄,都会没事的,对吗?”
“小风筝,阿予……”薛元颐一把拉过她紧紧拥住,“我不敢轻易承诺什么,但比起我们筹划的那些,褚兄现在强太多了。”
他难得表现出一点少年时期的样子,亲昵地和她额头相抵,“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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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被抓烂的皮肉疼得厉害,薛予蓁表情丝毫未变,手中不系舟即便是未蓄灵力也足以解决这些低阶魔族和怨鬼。
五洲的灵气实在是匮乏到了极点,没了灵脉碎片在身上,薛予蓁不敢再滥用灵气,她歪头躲过飞溅的魔血,又一次扭头望向峰内。
好在峰内各色灵力与魔气交织争斗的场景给了她一些安慰,至少褚霁远和薛元颐暂且无忧。
在她愣神之际,带着寒意的箭矢远远袭来,将靠近她的魔族射了个洞穿。薛予蓁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这边,见谢云涧三下两下解决完几个魔族,窜到了她身后。
“愣什么神?”谢云涧道。
无数修士在这沉渊峰脚下杀了半个多时辰的魔族,修为高者剑下亡魂不下百数,但仍旧不见魔族的攻势渐缓,甚至隐隐有防不住的意味了。
更何况,修士惯用灵力,可五洲这时缺得就是灵力,许多灵力匮乏的修士只能不甘地退回保护圈内。
“这些魔族,同蝗虫一般杀都杀不尽。”薛予蓁掷出几道火符,将一群张牙舞爪的魔族困在火阵中,为两人隔出一片清净的区域来。
谢云涧知晓她还有后话,便没着急出声。果不其然,身后的少女欲言又止,磕巴了好几遍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有个想法……”
薛予蓁天不怕地不怕,初出墟山后就敢单挑乌霜赤焰,虽说那时是迫不得已,但谢云涧也没见她憷过,能让她犹豫成这样的事情,谢云涧大抵也能猜到是什么。
于是他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是上了一艘贼船啊。”
他本意是想活络一下气氛,谁成想薛予蓁竟没了声息。谢云涧连忙回身看她,却见薛予蓁一脸茫然无措:“阿予?我并非那个意思。”
薛予蓁见谢云涧神色慌张,勉强一笑,“我知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单凭我一人是否有些不自量力……”
“单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谢云涧道。
火焰燃尽,魔族又冲破封锁朝二人袭来。薛予蓁没有多少时间多加思量,举目望去,修士们皆是一身狼狈,气喘如牛,但能冲到此处的无一人甘愿退缩。
灵力耗尽?那便只凭剑招。剑断?肉搏也不是不可。
人声嘈杂,说得尽是不放弃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