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大妈连忙添嘴:“唉,这傻孩子被人三瓜两枣唬住了,顶尖大学的高材生动动手指头就能赚大钱,给你们的都是人家看不上的。”
“是呀,是呀”,有人附和,“亲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种哥哥都是面子功夫。”
这些人丁知乐从小就认识,他们看着丁凯莉周有才结婚,看着丁知乐出生,又看着丁凯莉周有才离婚,老周家的事怎么能瞒过他们眼睛,他们是正义的捍卫者,有一千个一百万个道理。
丁知乐说一句,他们怼一句,再伶牙俐齿的姑娘也抵不过一群人的攻击,说着说着丁知乐就要恼了,快要和那群叔叔伯伯大姨大婶对骂起来,脏话卡在嗓子眼,硬生生被葛欢和周溪前后夹击稳住局面。
出了酒店门,丁知乐就哭了,哭得眼睛疼嘴巴疼。
她想不通人的戾气为什么如此重,只知大概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本性,两句话就能评价人的过去,预判人的未来,她实在没有这样的能力,这样果断地将恶意添到不熟悉的人身上。
但眼泪和委屈着实无用,正义吵不过邪恶时,人们反而会变本加厉扭曲事实。
杨文帆说:“如果外界能影响你,那说明你所认定的事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怎么做有什么样的态度,是我的事,我管不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影响我。难听的话那么多,样样都装进心里,是装不下的。”
丁知乐不明白,丁知乐要反驳:“你凭什么那么大度,原谅这个原谅那个,永远好脾气永远看得开,你这样搞得我像个小丑。”
杨文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下一软,弯腰替她拭去泪水:“丁念念怎么能是小丑,丁念念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
这种哄小孩的话已然哄不住丁知乐,她将脑袋扭过去:“你说这些没有用,解决不了任何事,还要被扣烂好人名头。”
“扣就扣呗,不在意它,就不存在。”
杨文帆身子往前倾,指头顶给丁知乐看:“你来看看,有没有帽子?”
丁知乐往后弹开,心里的怒气没有散去,闷在里面不上不下,一股酸意泛开,刺激得要淹没她:“杨文帆,我究竟认不认识真正的你,真正的你也没有一点情绪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过往对杨文帆的了解,同时又忐忑这些年他心境的变化,他们的距离近,可心理的距离如此遥远,她不要一个没表情的玩偶,更不要只会僵尸笑的机器人。
但现实不是她不要,而是别人没奢想过。
“你为什么一定要了解我呢?”他停顿,“人有猎奇心理正常,但没有必要去了解……你这样是……”
“是怎么样?”丁知乐突然笑了,“是窥探别人隐私,是为人不耻的恶劣行径,对吗?”
“我在你心里是个卑劣的人,不值得提,更不值得深交。我娇气,蛮横,大脑空空,常把没道理的话挂嘴边,做事出格又无厘头,就连想了解一个人也是被猎奇心理驱使。”
“这样的人,太不堪了,对不对?”
“这样的人什么都不配,这样的人就应该被遗弃在角落,无视她像无视一只阿猫阿狗,不对,小猫小狗还……”
“够了。”杨文帆听不下去了。
“我还没说完,丁知乐配什么,丁知乐亲爹都讨厌她,情绪不稳定,说话不好听,意志力时有时无,脾气还倔得像一头牛,她比不过周溪一点,她就活该不被喜欢。”
杨文帆站起身:“够了,别再说了。”
“丁知乐没有一点优点,她不配的……”
“你何必自我诋毁?”
丁知乐笑着笑着就哭了,像做了一场血淋淋的梦:“没有啊,我陈述事实,这样的丁知乐就是最真实的她。”
“刀捅向自己并不会涨自己气势,只会灭自己威风。”杨文帆拿纸巾的手悬在丁知乐面前,她感受到,微微仰头与他对视,目光交汇不过两秒,便被她扭头避开。
“我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无关,这是两个课题。在我心中,丁念念足够好,她不需要被不了解她的人定义,她有她自己的性格,她有独属于她的人生。”
“没有人完美,缺点是人身上的特质,像胎记一样,如果喜欢那就绽放属于它的美,如果不喜欢那就丢掉它。”
杨文帆家里有一整柜书籍,涉及范围广泛,有心理学、哲学、历史、科技等多个大类,他待书如宝,书本少有磨损折叠,但看到兴奋处,会用圆珠笔写下见解。从前年少时,他便有这习惯,多年过去仍旧如此。
“念念,你能分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吗?”
他终于问出了藏在心房深处的问题,但心情没有变轻松,反而越发厚重。
丁知乐眼中被恐惧笼罩,像落陷到看不清尽头的无底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