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躲在窗下,听了二人的对话,先一步回了茶坊。
不多时,陈三娘也从后院走出,脸上心事重重,一抬头对上王婆恰好看来的目光,走了过去。
“干娘,我有事想与您说。”
王婆猜到她要说什么,与她一起进屋细聊。
陈三娘虽答应了夫君不说,但还是将事都告诉了王婆。
“他往日待你如何?”
“成亲不到三年他便离家了,三年里待我还算好,就是……”陈三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就是我受公婆刁难时他从不为我说话,只扭过头才安慰我说爹娘拉扯他长大不容易,让我好好孝顺二老。”
王婆听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这男人啊还真是一成亲就都成了孝子,但这孝顺的担子全都给了妻子。”
“从前我体谅他为人子不易,为了一家和睦都忍着,如今想来……不过是他本性自私。”
“征人逃亡者,一日徒一年,十五日绞,临阵逃亡者斩,知情不举同罪……你当真要跟他走吗?”
陈三娘低着头没有吭声。
“你不想跟他走是不是?”
“……他终归是虎妞的爹。”
“可你没让虎妞知道,孩子其实早就懂事了,瞧你和姚晁的事她都明白。”
陈三娘再次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干娘,我不想再带着虎妞颠沛流离了,也舍不得干娘和六姐儿……”
这几个月是陈三娘近年来最快活的日子,她既不必在像在夫家那般被人事事挑剔、害怕着公婆长辈的突然刁难,也不必为落脚的地方与每日的温饱担忧,她可以靠双手挣钱,可以给孩子稳定的生活,也收获着周围人的友善。
“要不就让他也留下?谎称流民就地附籍,你若还想与他一起,过阵再找个由头一起过日子,若是不想……”
“不行,他留下若是被人知晓身份,干娘你们也会受牵连。”
“那你要跟他走吗?”
“我……我再想想。”
“行吧,你们到底曾是夫妻,这份感情外人无法言说……这事姚晁他知道吗?”
陈三娘摇摇头“不知道,我这几日也都避着他。”
“瞧这事闹的……”
第二日,陈三娘上街采买,姚晁登门来找王婆。
王婆担心他来问陈三娘为何近日避着他,谁知姚晁开口就提起了陈三娘那夫君的事,原来姚晁早已知晓。
“此事我也……”王婆一脸为难。
“我明白,三娘是个好女子,也重感情。”姚晁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王婆“里面有些钱,希望她随他走了也能过得好些,别说是我给的,我不想她心里对我有歉疚。”
王婆颠了颠手里的钱袋,估摸着里头全是银锭子,少说也有二十两。
“姚晁,我问你,你为何心悦三娘?”
“三娘她……生得好看。”姚晁答着嘴角微微扬起。
“就这样?”
“嗯……做饭也好吃。”
“姚晁,以你的条件,想娶个这样的女子并不难。”
“三娘还很善良,人品贵重……很难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三娘确实值得,不过你也是个难得的郎儿,当年我给你做媒误了你……”
“其实我也有责任,也叫我明白这婚姻大事不该只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该只把成亲与传宗接代当作差事去应对交差,糊弄得一时,糊弄不了一生。”
“姚晁,这钱你拿回去,若你们之间无缘就不该再添这样的羁绊。”王婆把钱袋还给姚晁“你若真替她着想,为何不努力让她留下,她若真离开少不得再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心疼她也心疼孩子,但我也得尊重她的决定。”
姚晁握着手里的钱袋,陷入沉思。
“先回去吧,眼下你们碰上还真有些尴尬。”
姚晁走后,王婆也出门去,她想再探探陈三娘那夫君,谁想却让她发现了另一件事,那男人竟与先前县里那想收陈三娘作外室的富户有往来。
王婆直觉这二人凑在一起绝对有问题。
又过了两日,陈三娘来找王婆借钱,说是要给那逃军男人做盘缠,让他早日远离此地隐姓埋名,她则打算带着孩子一起留下来。
王婆听了陈三娘的决定,爽快拿出了压箱底的十两银——快快快,消财免灾啊!
陈三娘拿了钱准备去找人说清楚,人刚走,王婆就想起那日看到的,担心其中会出岔子,也赶紧跟了出去,临走前还让潘金莲通知姚晁也去那里。
王婆一路远远跟随,见着陈三娘进了那屋后,赶紧随即熟练地躲到窗下,刚蹲下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大响,她扒着窗缝看去,只见陈三娘摔坐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腿上渗出了血,脸颊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王婆看懵了,陈三娘也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以为我还会要你这么个下贱女人吗?你一个女人这一路不知都跟多少男人睡了,现在倒还反过来嫌弃会跟着我吃苦?”
“夫妻相处几载你竟是这样想我的?”陈三娘说着身子和声音都在发颤。
“县里有个大户出价,给我二十两银,往后你就安生去当他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