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橘红色的余晖洒在这座偏远县城斑驳的墙面上。谢婼懒洋洋地倚在小学操场边的老槐树下,眯着眼睛享受这最后的暖意。
槐树粗糙的树皮硌着她的后背,远处传来孩子们放学时的嬉闹声,夹杂着方言的叫喊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回荡。
身后,破旧的教学楼前,小学的王校长正和县委书记激烈地讨论着。王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瘦小却精干的女人,常年操劳让她的背微微佝偻,此刻她正激动地挥舞着手中那叠已经发黄的预算报表。
“书记,您看这栋教学楼,墙皮都剥落成这样了,上周三年级教室的屋顶又漏雨……”王校长指着墙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手指微微发抖。
县委书记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他皱着眉头,不时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王姐啊,县里财政紧张你是知道的……但这笔捐款确实来得及时。”
这里是夏棠和夏苒的故乡,一个被群山环绕的贫困县。
崎岖的山路阻隔了这里与外界的联系,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贫穷落后的气息。谢婼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捡起地上一片枯黄的树叶,在指间慢慢捻碎。
她原本打算断掉夏棠的生活费,但想到这个女孩的成长经历,又犹豫了。
钱花哪不是花呢,不如做点好事。
夏棠的姐姐夏苒,那个才十几岁就不得不扛起家庭重担的姑娘,为了供妹妹读书,曾经同时打三份工——清晨在早餐店帮工,中午送外卖,晚上还要到夜市摆摊。那双本该握笔的手,早早地布满了茧子。
所幸夏棠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姐妹俩本指望毕业后能改变命运,却不知她们的人生早已被写进了一本烂俗的狗血小说里。谢婼的目光落在远处山坡上那片低矮的民房,夏家的老屋就在那里。
沈妗被渣男害死后重生,阴差阳错占据了夏苒的身体。
那个野草般顽强的女孩,用与生俱来的强健体魄支撑着沈妗在抑郁和饥饿中坚持了三年——直到读者期待已久的“死遁”情节。
没人关心夏苒去了哪里,她的过去、她的梦想,都随着这具身体一起,成了推动剧情的工具。
谢婼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她平生相当厌恶这些随意占用他人身体的穿越者。
多年来,她无数次接取将穿越者遣返原世界的任务。无论这些扰乱者是自愿还是被迫,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
对于未经允许就被占用身体的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霸凌呢。
她拍了拍沾在衣袖上的槐树花。身后的讨论声还在继续。
“洛总,真的太感谢您对我们小学的资助了!”王校长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这些危房改造的钱,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谢婼微微一笑,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在这破旧的校园里显得格格不入:“王校长客气了。教育是国家的根本,我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培养孩子就是培养未来。”
她转向身旁的年轻助理:“另外,我还想追加一笔对县高中的资助。”
助理小赵闻言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我的助理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常听她说起当年求学的艰辛——特别是那条每逢雨季就泥泞不堪的山路。为了方便孩子们上学,这条路必须重修。”
小赵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想到老板会记得自己随口提过的往事。
谢婼别过脸去,掩饰眼中的复杂情绪,纵然她脸皮再厚,也无法坦然接受小赵的感激。
她不过是借用了小赵的名义,实际上夏棠也是那所高中的毕业生。虽然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也并不值得,但做些善事总归没错。
眼看着小赵感动得要把自己当再生父母供起来,谢婼赶紧抬手制止:“后续工作就交给你跟进。你的母校培养了很多优秀人才,我希望它能继续发展下去。”
假装心系人民的善良企业家挺考验脸皮厚度的,谢婼挥了挥手,与校长和县委书记告别。
返程的车上,谢婼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盘算着对夏家姐妹的补偿,应该还需要还要再加点分量。
浓重的黑云如墨汁般在天际晕染开来,骤然遮蔽了残存的天光。
空气黏腻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谢婼将方向盘打了个转,靠边停下时,车轮碾过年久失修的坑洼路面,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震得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