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划开手机屏幕,谢薄前几分钟给她拨了两个电话和几条未读信息。
【三点水:能来吗?】
【江先生:公司今晚突发了一些事,需要我紧急处理一下】
【三点水:你先忙,实在忙,也不用过来啦】
这些是刚到化妆教室时的聊天记录。江湾往下翻,下面是新发的。
【江先生:在赶来的路上,这带堵车】
【江先生:表演看不到,太太人也要接到】
江湾得回办公室拿一趟东西。
看到消息,她嘴角浮起一个弧度,往外走,同时给他打字:“好吧,注意安全。”
江湾的节目在名单里排数,从下台,到跟谢薄聊天的这个功夫里,晚会已经达到尾声。家长师生们陆陆续续向校门或教学楼的方向汇集。
江湾预料不及被一喊,回头看,方烬满脸展笑地追到了她身边:“小江老师。今晚无论演出,还是人啊,都这么美啊。”
江湾对方烬生不出一丁点好感,她漠然,眼底沉落几分:“谢谢。”
方烬完全没发觉她的变化,亦步亦趋地紧随在她旁边。
他先前还只是把江湾列为女朋友预备人选的名单里,在今晚看了江湾弹琵琶后,就笃定要把人追到手了。
知道她漂亮,打扮完后更是美上几个度。修身的翠青色旗袍,眉眼的线条清又雅丽,像山茶花濯满一个雨季,最终舒展开枝叶的亭亭姿态。
琵琶卧她怀,演奏出青花瓷那样的古典乐声时,方烬脑海里闪过一个“纤指弄弦”的词。
一顾倾人,不过如此。
方烬提的几个话题,江湾毫无搭理的想法,一是不感兴趣,二是讨厌这个人。出于礼貌,只平静地“嗯”“哦”了两声。
从舞台回办公室的路变得分外漫长。
两个单音节被翻来覆去使用,江湾终于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满脑子想着见到谢薄,江湾收拾东西的速度禁不住都加快。
董嘉莉笑她风驰电掣的模样:“这么快?不去跟大家吃顿饭吗?”办公室老师联合组了个局,董嘉莉正打算拎包一块过去。
江湾刚要回答,窗外的大雨骤然间就落下来了。雨势瓢泼,在玻璃窗砸出劈啦的声响。
董嘉莉叫:“啊?不是吧?我没带伞啊!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啊?!”
江湾课少,平时不会待在学校。因此也没带伞。
她盯着雨珠四溅,浇湿鞋面。拿手机刚要给谢薄拨电话的时候,一个令她反感的声音再次跳出来:“小江老师?没带伞啊?”
方烬举着把大伞,这会儿那股舔冷屁股的殷勤劲倒没了。他上下瞥着江湾,惺惺作态的表情,就差将“求我,勉强带你一程”的符纸贴到江湾额头上了。
他按捺不住先开了口:“小江老师家在哪?我送你一程?我有自己的车。”
江湾懒得理他,给谢薄发消息。
“小江老师不会是在等什么吧?现在,这雨可不会自己停啊。”
江湾不冷不热:“等我老公。”
【三点水:下雨了,堵车是不是更严重了,小心点。】
【三点水:我没带伞呜呜。】
老公一词成功噎住了方烬。他沉默老半天,换了个话题:“小江老师,刚才在后台看见你了,你在和六班的学生合照?”
谢薄回了个“我带伞,几分钟后到,等我”江湾放了点心。
她收了手机,淡淡回复:“嗯。”
“二班的也去了吧?我看到了二班的学生。”
“嗯。”江湾搞不懂他提这个的用意,她也懒得深究。
“要我说,今晚晚会,二班的孔雀舞就很不错,那种才适合盛阳学风。”方烬煞有介事着,“你看六班,表演的好像是什么流行舞,那音乐我欣赏不来,六班表演的女生,穿的也不像一个正常女学生穿的那样。”
盛阳中学今年招生少,初一就五个重点班,从一班往后数。
“我刚看还不知道哪个班,一看是普通班,就明白了。普通班就喜欢搞这种幺蛾子,成绩差,平时重点也不好好放在……”
“方老师。”江湾打断了他。
她偏眼望他,语气平和如初,方烬却听出一种微妙的讽意:“二班的孔雀舞很好,六班的流行舞也好。成绩不好并不代表一切,这种刻板印象,您再说,只会显得您头脑有多浅薄。”
“六班小姑娘们穿的很正常,不暴露不保守。”江湾轻巧一笑,“能评价出不伦不类的词,您大概真的得去治一治眼睛了。”
方烬手指着江湾,面色酱紫:“你……”他还是太怂,手指在半空里对着人,支支吾吾也嘣不出一个字。
江湾没再分他一个眼神。因为谢薄来了。
暴雨如注,谢薄撑一柄黑伞穿行其中,竟未湿分毫。
他朝江湾的方向走过来,直勾勾不带半点儿犹豫。人停在身侧,伞沿往上抬,露出那双春水明媚的眼眸来:“谢太太。”
方烬干瞪眼,就看着江湾揽过人手臂,亲密并肩乘在伞下。
从锋芒尖锐的眉眼,到露出艳如桃李的笑容来,仅仅由于那个男人的出现。
“谢薄。”他听她卖着俏唤那人。
男人脸俊容俏,穿着高定西装,满身翘楚的矜贵气质,比身后那场大雨还吸人眼球。
不止他移不开目光,包括后边办公室的一堆老师。
江湾,谢薄,单独拎一个都有卓绝的气质和容貌。
当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时,暴雨、灯光仿佛通通都消失了。旁人目之所及只有他们的背影。
而伞下,安恙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