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寒迹听到了一个声音:“本就没人想住在这,寒掌门若是喜欢留着,谁人会拦?”
寒临刚出来便听到寒迹逞着好大的威风,教人心烦。
呵,还以为受多重的伤了,这不是活蹦乱跳叫叫嚷嚷的?想到刚刚护心甲的事,寒临脸色更差了。
待他踩着余光从门内踏出,人们才渐渐恢复了视觉。
看到最后竟是寒临选择了从内部毁掉阵法,寒迹忙赶上去查看情况:“辞远,你没事吧?!”
“不劳寒掌门费心,区区残阵还伤不到我。”寒临漫不经心,指出寒迹先前的多虑,直接在众人面前拂他面子。
“没事就好。”寒迹松了一口气,停顿片刻,他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低语,“不愧是辞远。”
虽然寒迹说的真诚,但在寒临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挑衅了。
今日的寒迹属实难缠,明的暗的照单全收,没影响到他就算了,寒临反而觉得越是搭理他,他越是兴致高涨。
这时候的寒临早已没了耐心再同他多说,默不作声,随他自由表演。
寒临不回应寒迹其实正常,但直至此时,辞远也一言不发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注意到此,寒迹传音暗问:“辞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师兄会主动毁阵。”
自然。
当寒辞远听见“死门”选择的对象,是由鬼手抓取,而鬼手可避之时,他就知道这个生死门里,想要让死门之人顺利出来,不仅是生门之人要做出选择,死门之人也要。
这不是一个仅由一边人就可以决定的仪式。
如此,哪怕蜡烛够用,寒仪也绝不可能任鬼爪抓住自己,由寒迹相救。最后只会是死门内再无他人,寒仪毁阵这一种结局。
“这样啊。”寒迹听完辞远所述,心下了然,眼神微垂,“辞远,我就真的这么惹师兄讨厌吗?”
“师叔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可做过一件让义父省心的事?”
出走、盗窃、针锋,寒仪若还对他留有余地,那似乎才是难以理解。
“说的也是。”惹人厌的寒迹现在正巴巴地跟在寒临身后,眼神也不作掩饰,以前的避之不及此刻似乎都喂了狗。
看着寒迹那样盯着“自己”,寒辞远实在忍无可忍,默默给了寒迹一份警告:“收起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寒迹也不示弱:“得了吧,若非这些年你知道真相,换位思考,你能比我好多少?”
“你眼前的不过剑灵而已。”
“就算是披着师兄壳子的剑灵,我自有我的看法。再说了,你既在暗处,又怎么知道我在看师兄?”
无非是偷着看罢了。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只因为一人,你可不止。”
诡辩。寒迹心里泛起一股异样,忽然又想通了点评道:“辞远,你也许没见过,剑灵这些年带着你的模样……简直同你现在这般如出一辙。”
想到这,寒迹低头,向下叹着气笑了一声,无奈作真情流露,自嘲与如释重负出现在一张脸上,“我是从未见过师兄脸上会有那般神采。”
寒迹既心酸又好笑的表情被渡生轩众人瞄到:完了,他们掌门被辞远公子气出问题来了。
“我见过。”寒辞远只对寒迹前半句做出了评价。
“嗯?”
“地牢里。”
嗯???寒迹脑子里转过一道弯便想明白了,看来剑灵塑造的人格只有一面,即使是面对辞远。
“你对你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
幸好当时是师兄带辞远回家,要是遇到哪个邪修,这不得祸害千年?
寒辞远没接寒迹的话,只是分析着:“剑灵如此这般,没有任何目的,一昧地模仿,与其说现在控制着义父的是一个人,我认为更像是一个执念,并没有完整的意识。”
“不应该啊,按理谨生剑存于世间几万年,剑灵更是活了不知多久,哪怕是棵树都该成精了。”
“猜想罢了,不管剑灵有没有意识,都与我们无关。现下、我且问你,”寒辞远收了前言,声音一下子阴沉得可怕,“义父心脉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看出来了?”
“你果然知道。”所以,寒迹才如此热切地跟着,也是想趁机查看寒仪状态。
寒仪从外看没有任何受伤的表现,可他身上的灵力却在无意识流向心脏,在探灵术下,呈现出一个微弱的光晕。
一开始,寒辞远只以为那是毁阵出剑,剑意回归心源时灵力运转残留的痕迹,但从他们出来后,聊到现在,却依旧如此。
察觉到不对劲,寒辞远以乾坤覆探灵,才发现光晕内细细密密存在十余处灵力断连之象——那是心脉损伤的痕迹。可那残阵只剩一人在局中,绝不可能会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所以必定还有别的事,他不知道的事。
寒迹顿了一下,料想瞒下去的可能性已然不大,最后还是决定告诉辞远:“护心甲如此坚不可摧,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师兄在替护心甲承担冲击。”
虽然结合寒迹之前的表现,寒辞远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此时得到准确的答复,他还是不禁心中一坠,胸口的护心甲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万分,压的他喘不上气——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憎怨涌来,几乎盖过了理智,淹没了胸腔。这份翻涌似乎又强调了护心甲的存在,好一会儿,包裹着整颗心脏的护心甲将他的心跳压回了一些:不行,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
他借灵力调整好浑身逆行的血气,近乎强迫地安抚着自己:不过多久,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于是,寒辞远眼底的怒意渐渐转变为一丝残忍,也不知是冲着谁。
寒辞远久久没有说话,一旁的寒迹察觉到辞远的异常,酝酿了片刻,他宽慰着说:“当时师兄给你护心甲时,你还小,自然无法察觉。后来护心甲既已入你体内,更加无法探知到异常。”
你无需为你没发现这件事而自责。
寒辞远反问:“你早就发现了?”
难道你发现之时也为宽慰自己,给自己找了这般理由?
“你师祖告诉我时……罢了。”察觉到辞远话外之意,寒迹一下子失去了解释的力气。他自己当时尚且责怪自己的愚钝,却劝辞远不要多想,是他少虑了,“这么多年来,终究是我们亏欠师兄。”
论及亏欠,自己一开始的行为固然可恨,可寒辞远实在没想到寒迹连这么大一件事都敢隐瞒。之前看似顺利的尝试在脑海里骤然变得惊险起来,寒辞远冷声警告:“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瞒我,你该庆幸先前未出分毫意外,否则计划中的一切都面临失控!”
当时若有任何差错,那甚至不只是幽火伤害的问题了。假如两套护心甲先后几乎同时被触动,他们该如何收场?
“什么?”寒迹先是不解,但也忽然回过味,“你当时说两块护心甲同生是骗我的?”也就是说,当时若真伤到了辞远的护心甲,岂不是让师兄起疑?
辞远在地牢里总不能莫名想不开对着自己心口来两刀吧?还是紧在寒迹受创之后,到时候难道想办法暗示师兄辞远在地牢里闹自尽?
“‘娘亲遗物’,师叔又好到哪去?”
“我那是实话!”只不过不是确切的理由罢了。
二人在传讯里各执一理,谁也不让谁,暗自较量间寒迹忽然冲着不远处疾喝:“当心!”
时刻留意着寒临周身的寒迹忽然朝着寒临扑了上去,一道光擦着他们射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