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最后一步,惘生契就结成了。
寒仪想,谁也别想再劝他,谁也别想再让他改变主意。
辞远也不行。
寒迹,必须要付出代价。
“义父,血契非同小可,灵策不容任何失误,可否让我斟对一下?”一刻钟前,又来规劝了几句无果后的辞远似乎终于妥协了。
他向来谨慎,提出这个也不奇怪。
寒仪随手将宗卷扔给了寒辞远。
“阿远,我知道你还是不想和渡生轩开战,但有时候,你也该为你义父多想想。”
“阿远明白。”寒辞远淡淡地说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手足发冷,头皮发麻,周身血液逆流的感觉让他需要全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发抖。
最后寒辞远还是做出了决定。
木易轩说的不无道理。
就算木易轩没有那个胆子反义父,可赤渡将近,他的心也确实存着不安。
百年前,上一次赤渡讨伐他和义父一起出征。
那是他第一次参与讨伐,也许确实是有一定的偶然,据说那一次赤渡的暴乱远胜之前数千年,可也恰恰是那一次,发生了太多。
数个门派连折几位大修,无数弟子丧命其中。
还有令整个修真界至今仍无人有颜面再提的杀阵之事。即使是形势所迫,但第一层修士未经商讨,擅自开启杀阵强压煞气,险些将当时镇守赤渡中心的清化真人一同绞杀,此等行经着实令人心寒。
当时外围镇守的惘生域也遭受了严重的冲击,义父一人抗下大部分煞气反噬,人前云淡风轻,但待强撑回到惘生域,掌门殿内是他为义父护法了整整两个月,义父才再次以看似无恙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之后是近十年的休养,伤势才称得上是堪堪愈合。
这一次,赤渡是否还会有意外?
寒辞远不敢赌。
彼时征讨完渡生轩,再遇上众人离叛,仙门发难,又该如何?
所有只有这一次机会……如若失败,那便是他和义父一起同整个惘生域为敌。
“义父……阿远一直存疑,为何当年试锋会上群英汇聚,您却不打算收别的弟子。”有的问题一直压在心里,没敢问,只是现在也许就是最后能问出口的机会了。
“看你顺眼,看别人心烦。”
寒辞远笑了一下: “义父明明都没去看。”
寒仪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转而又说:“有你一个我就够烦心的了,何必再找一个麻烦。”
寒辞远把灵策递上去,“义父还担心这个,阿远可不记得自己让义父操过什么心。”
“……”寒仪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回他。
好像确实如此。
他思索着往事,想着眼前这孩子到底做过什么混账事。
那年怨气弥绕的村庄,村子里的人非死即疯。
寒仪肃清了怨气,神识扫过,发现村子里居然还有没被怨气侵噬的凡人。
他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发现了那双目仅存一丝亮光的幼童。
“灵识倒是强悍。”寒仪刚刚执剑硬战了一场,杀气未消,却在靠近那名小孩时不自觉收敛了锋芒,“除你之外,此处已无生人,你可愿和我走?”
小寒临眼底尽是慌乱,情绪大震,说不出话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寒仪决定让他先睡一会。
于是小小一只的寒临被自己捡了回来。
捡回来第一个月时还怯生生的,看谁都担惊受怕。
只跟着自己,自己一走就巴巴地喊义父。
这算操心吗?
好像也不算。
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着一些长老论道法,把一些长老吓得以为他是哪个老妖怪装嫩潜进惘生域。
木易轩那谨慎的性子,还去悄悄调查了他祖宗十八代,偷偷用验灵石看看他有没有被夺舍。
毕竟,觊觎谨生谱的人太多了。
寒仪倒是觉得有些荒谬。
有这种才能,若是个有所企图的老妖怪怎么会如此暴露锋芒?阿临无非就是一个想讨个表扬的孩子罢了。
稍微又有一些小聪明。
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能改进剑决,名震一时。
虽然说修为上不算什么绝世奇才,倒也是万中无一。
再长大一些,就已经帮忙着处理门派内上下事务了。
他还听过惘生域里的一些风声。
“辞远公子办事比掌门还靠谱!”
“虽说修为比掌门差上一大截,但处理事情来真是毫不逊于任何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类风声他听了倒也不生气。
大概是因为辞远正成长成他期待的样子吧,他想。
寒仪一边思索,一边将手按在灵策上,一滴血从指尖冒出,血契已成。
“烦心不烦心,可不是你说了算。”很久没有去回忆以前的事了,寒仪觉得好像又看着寒辞远长大了一遍。
寒仪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惘生契也定了,心情略好。
可突然,寒仪脸色骤变,方才还带着温和的眼眸瞬间染上滔天怒意。
他扯起灵策一看。
“寒!临!”
上面的内容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更,只修改了一个字。
谁让他学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本事!
被发现后,寒辞远一言不发。
倒是寒仪忽然倒退两步。
寒辞远察觉寒仪状态不对,想出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喉间一片哑然,说不出一个字。
寒仪单手捂住了额头,脑子内有无数声音闹哄哄的,逼的他头疼欲裂。
“可笑吧?被最信任的人反咬一口。”
“那可是血契,辞远说改就改……他根本没为你考虑过……”